大唐的攻城利器拋石車跟強力床弩,甚至可以說是冷兵器時代攻城利器的巔峰之作了,無論是拋石車還是強力床弩,在這個時代便是無敵的存在,想要再進一步精益求精,已經是不可能了。
光是那最大的拋石車,一架就需要兩百多三百人來操作,而所用的石塊,每一塊都近百斤重,達到了上一世的六十斤的重量,由此可想而知,如果一座城池遇上這么幾架拋石車,那大部分以黃土夯實的城墻的脆弱承受力,哪有不破之理?
強力床弩同樣笨重不方便移動,與那拋石車一樣,都達到了五百步左右的有效射程,力道達到了足足十二石,每一次張弦開弓,都不得不使用絞車來作業。
所以,雖然拋石車與床弩在這個時期殺傷力極大,但其機動能力太弱了,三百人聚集在一起,就是一個很大的目標,而且特別是在朝鮮半島這樣的山林眾多的地方,拋石車與床弩很難“翻山越嶺”的輕易運送到城池之下。
天雷的出現,絕對是給大唐在攻城拔寨上提供了有效的殺傷、攻城利器,自然是更讓大唐的戰斗力達到了成倍的提升,更加能夠在面對敵人時充滿自信。
但架不住文臣們自廢武功、自縛手腳,放著好好的天雷不用也就罷了,還嫌棄拋石車、床弩笨重難以移動,那這仗干脆別打了,直接班師回朝算了。
格希元、史藏詰,手拿李弘扔過來的橫刀怔怔不知所措,雖然他們的出發點是好的,但其起到的效果,經太子殿下如此直接的指出來,他們立刻仿佛感覺自己變成了叛徒一樣。
李治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看來這御駕親征并不是如自己想象的那般簡單啊,先不說這運籌帷幄、率兵打仗的經驗,就是這文臣武將之間的爭議,就足夠讓人頭疼的了。
身為主帥,如果沒有辦法把這些平衡好,不能夠在戰場上力斷乾坤,看來這仗還沒開始打就輸了一半了。
想到此處,李治是不由的佩服自己父皇,那睥睨天下的英武身形,霸氣十足的絕代氣勢,戰場上戰無不勝,朝堂上又能知人善用,親王府的十八學士以及后來投奔他的名將等等。
再看看自己身邊,如果不是太子提醒,自己到現在還沒辦法搞明白,天子御駕親征時,該以武將為主,還是又該多聽文臣的建議了。
朝堂之上群臣之間有紛爭,自己難以決斷、糾結猶豫時,自然是有皇后幫自己分析、決策,這也讓他或多或少的在不知不覺中,忽略了皇后的重要性。
再加上自己身體一直贏弱,眩暈癥經常發作,這也不知不覺成了他的一個借口,朕不過是身體病弱,并不是無法一個人處理朝政。
但隨著在遼東戰爭的深入,他便開始時常涌現出無力糾結、優柔寡斷的時候,往往這個時候,他便會不由自主的想,如果皇后在此那該有多好!
該聽誰的,不該聽誰的,此事兒該以誰為主,誰的能力又只適合輔佐,一目了然,條理分明,根本就不會出現此刻李弘所指出的弊端來。
想到這里,李治便不由自主的看了李弘一眼,自從太子昨日到達之后,自己竟然跟與皇后議事一樣,一下子便覺得精神上輕松了不少。
在心理上,若有若無的,自己已經開始把這里的戰事依仗在李弘的身上了,要不然也不會在李弘還沒有真正攻城,還沒有看到他真正率兵打仗的才華時,自己就已經下令,命他全權處理這里的戰事了。
李治再次長長的嘆了一口氣,沉思了下再次強調道:“即刻起,遼東戰事太子全權負責,無論大事小情,都不必刻意稟報于朕。”
“父皇……。”李弘看了一眼有些落寞的李治,這是要把自己抽身出去站在一旁看戲的節奏啊。
“朕意已決。”李治堅定的說道。
“是,陛下。”文臣武將同時躬身應是。
天子御駕親征,看來是自己想簡單了啊,李治緩緩往中軍帳走著,心里卻還在一直琢磨、糾結著,自己看來真不是一個適合領兵作戰的皇帝啊。
剛一回到營帳內,李弘就屁顛屁顛的跑了過來,探頭看了看坐在中軍帳龍椅之上,神情落寞、若有所思的龍爹,嘿嘿笑著便湊了過去。
“怎么了弘兒?有何事兒?”李治聲音略顯疲憊,淡淡的問道。
“無事兒,就是過來看看您。”李弘輕松的說道。
李治不由好奇,這都兵臨城下了,朕已經命你全權負責此間戰事兒了,你怎么還有心思嬉皮笑臉的跑到朕跟前,神情輕松的關心朕?
“身為三軍統帥,你不去商討如何攻城,跑到這里干什么?”李治責怪的看了一眼李弘,微怒道。
“沒什么好決策的,明日一早攻城,盡快拿下就是了。兒臣想了想,大軍在此被阻有一段時間了,所以明日攻城,必須讓高句麗兵士從心底害怕我大唐兵士才行,這樣一來的話,對于攻破安市城身后的其他幾城,或許能起到一定的震懾效果。所以……。”李弘說的輕松加愉快,好像這攻城跟兒戲一樣,聽的李治是很郁悶。
“戰事你負責,朕已經在文臣武將跟前說明了,怎么,怕朕反悔?”李治郁悶過后,奇怪的問道,看這樣子,好像是有什么事兒求自己。
“那倒不是,兒臣擔憂這個干嘛,您是三軍統帥,兒臣不過是您的副將而已,只是……。”
李治輕笑了一聲,真是無事不登三寶殿,難怪剛剛分開,又一臉阿諛奉承相的跑過來了,看來還是有事兒相求。
“說吧,到底是什么事情?如果說是要立刻治罪格希元跟史藏詰,朕認為大可不必,此事朕也有責任,不能完全怪罪……。”
“不不不,兒臣不是這個事情。”李弘一邊說著話,一邊從懷里掏出了一份奏章,嘿嘿道:“兒臣簡單的起草了一個戰事守則,主要是為了統一大臣們在戰場上的意見,以免再發生,都打到城下了,卻沒辦法統一如何攻城的建議守則。”
李治皺著眉頭,仔細的看了一遍李弘所擬的簡單奏章,內容倒是不多,很簡單,完全是針對格希元、史藏詰等一干文臣干預戰事而提出來的。
主要是著重抑制、消弱了文臣在戰事當中的話語權,從他的奏章來看,以后大唐的每一次軍事戰爭,文臣只有建議、監督權,絕對不能干預戰事決策,甚至是連建議權都不能有。
任何人違反此守則,率兵打仗的武將可立刻把此文臣監押送給大理寺來處置。
“如此一來,豈不是就造成了武將們在戰事上一人說了算了?”李治驚訝的問道。
“文臣武將,各有分工,他又不是打仗的料,他哪知道戰場之上戰況是瞬息萬變?很多時候,武將在戰場上,需要根據戰況的瞬息萬變,在最短的時間作出決定,而不是任何時候都要與其他臣子相商相議,為了爭取兵貴神速,我們沒有理由在攻下一座城池之后,在集思廣益的研究下一座城池該如何攻打,戰場上,武將的觸覺是最為敏銳的,自然就是聽他們的咯。”
“那跟隨朕出征的這些文臣,豈不是一點兒用處沒有了?”李治眉頭深皺,這些文臣雖然不會打仗,但是他們跟隨天子御駕出征,也不是沒有想法兒。
那就是也希望能夠跟隨天子御駕出征,班師回朝時,能夠領一份軍功,如此一來,也就相當于給自己掙了一份資歷,以后的仕途就寬廣了一些,多了一條升遷的路徑不是。
所以,天子御駕出征,往往會讓文臣們搶破頭顱往里鉆,每一個在知曉天子要御駕親征后,都會立刻上奏章,請求能夠跟隨陛下出征。
而武將們則是恰恰相反,御駕親征對于他們更多的是掣肘自己領兵作戰的才華,要是碰到一個像太宗李世民那樣的皇帝還好說,他知人善用,知道什么時候該用什么樣的臣子,能把他們的能耐發揮到極致。
所以武將們在跟隨太宗出征時,也就不會有那么大壓力了,反而是各個奮勇爭先,希望上戰場殺敵立功。
但跟隨像李治這樣的皇帝,完全可以說是領兵作戰的外行皇帝,那武將的心理就不一樣了,天子御駕出征,武將們首先要最大可能保證天子的安危,以及同等重要的戰爭的勝利。
但想要保證天子的安危容易,想要爭取整個戰爭的勝利,還要聽從天子以及手下一幫文臣的建議,武將們就無法完全發揮他們領兵作戰的才華,甚至是處處被文臣跟天子掣肘,自己的建議又得不到完全的認同,而且還要打勝仗,那么責任跟壓力就壓力山大了。
贏了的話還好說,不求有功但求無過,這些功勞都是天子的,但輸了呢?這就是武將們的罪過了,而且跟文臣還沒有關系,人家是文臣,又不是親自率兵打仗的,人家才不會這個時候替你頂罪。
自然而然的,輸一場戰爭后,武將們變成了口誅筆伐的對象,以后的仕途升遷不用想了,就是連以后還能不能領兵作戰都是一個問號。
更別提戰敗一次后,精于紙上談兵的文臣跟朝堂對手,又會如何冷嘲熱諷、暗中打壓他們了。
運氣好的呢,罷官回家頤養天年,運氣不好的,好吧,刑部、大理寺里待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