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從大唐前往倭國,還是從倭國前往大唐,都是只有兩條航路可以航行。
一條便是所謂的北路,由難波城,也就是如今的大阪上船,而后穿過倭國本州與四國之間的瀨戶內海,再從博多城,也就是倭國的福岡出發,沿著朝鮮半島、遼東半島的海岸線,在登州上岸,再走陸路到達洛陽或者是長安。
第二條南航路,即由九州南下,沿南方的種子島、屋久島等,向西北橫跨中國東海,到達長江口,或者進入錢塘江,再繼續沿著大唐的運河北上,到達洛陽,奔長安。
而由于第二條航路,需要航行在無法及時靠岸,孤立無援的茫茫大海之上,所以很少有人會選擇這一條航路。
倭國只有在與新羅、百濟、高句麗關系緊張時,才會選擇這一條路線,而因為這一條路線以這時期的航海技術來講,完全無法做到所有船只均安然無恙,所以每次倭國人從這一路線到達大唐,都是損兵折將。
但也正是因為他們迫于無奈的選擇,讓他們經過長時間的摸索后,這一條航路,甚至是比大唐都要熟悉。
這也是為何李弘沉沒的四艘巨艦中,有一艘是沉沒在了渺茫無邊東海之上的原因。
而在這兩條航線外,還有另外一條航線,所需時間則是大大縮減,甚至時間縮短到了十天之內,甚至所有航海條件都達到完備的話,三天即可到達。
這便是如今太子殿下李弘,在付出了一艘巨艦后,比歷史上提前了一百年,發現了真正的南航海路。
三條巨艦被李弘命名為,如今由崔知辨統領的朱雀、李淳風、張翌統領的玄武,以及他所在的夫諸號,茫茫大海之上,無邊無際,在航行了六天之后,所有人的新鮮感都已經消失不見。
而李淳風與崔知辨、張翌三人,在風平浪靜的海面上,乘著小舟跑到了李弘所在的夫諸號上,三人對于眼看就可以沿著,遠遠的像是天際線一樣的海岸線,到達倭國時,突然間下令讓艦船停下來的命令,感到疑惑。
打出旗語問了幾遍后,夫諸號卻是不緊不慢的打出讓他們三個統領上船的訊號,無奈之下,三人只好放下小舟,在十來個兵士的賣力劃槳下,登上了夫諸號。
“咋滴?不滿意啊?”比幾日之前,又黑了不少的某人,就穿了一條像是上一世的七分褲的褲子,光著堅實、充滿爆炸性肌肉的上身。
黝黑發亮的肌膚,加上陽光的照耀下,汗珠子在身上閃爍著亮晶晶的光芒,一頭長發,自然是扎成馬尾束在腦后,整個人給人一種睥睨天下的霸氣!
“殿下,您這是何意呢?臣看行程,怕不用半日,就可以在天黑之前到達倭國沿海了,為何這時候您停下來不走了呢?”崔知辨下盤堅實,雖然巨艦如一片孤葉一樣,在海面上隨著輕波搖晃,但他站在李弘面前,就像是站在陸地上一樣平穩。
李淳風稍微差了一些,整個人雖然有些跟著巨艦搖晃,但為了能夠實現他的還大航海夢想,依然是咬牙堅持著,說什么也要讓太子殿下,對自己未來統領大航海時,充滿信心。
張翌與崔知辨差不多,都是大唐水師里的佼佼者,雖然第一次行使在浩瀚無垠、海天相連的大海上,但顯然在短短的時間,就已經習慣了大海上的一切,如魚得水般,天天就他精神頭最大。
“何意?”李弘光著膀子,站在甲板最前端,望著碧海藍天,心情舒暢的說道:“在陸地上你們都知道兵馬未動、糧草先行的道理,怎么到海上你們就忘了個一干二凈了?難不成真打算就地掠奪……不,就地取材啊。”
李弘舒服的站在甲板最前方伸了個懶腰,傾身看了看船下清澈的海面下,一些不知名的魚兒輕輕撞擊著船底,扭過身看著三人問道。
李淳風、崔知辨兩人一愣,而后才苦笑著搖頭說道:“殿下,無論是臣統領的玄武,還是李大人統領的朱雀,或是您這艘夫諸號上,出海前備的糧草等,足夠我們支撐兩個月了。”
“是啊,七天的時間就能到達倭國,來回不過半個月,在倭國游蕩半個月,糧草完全足以應付我們了。”李淳風拂須也附和道。
“放屁,萬一半個月懾服不了倭國的君主呢?怎么辦?啊?難道還再回去一趟不成?說你們不懂吧,還嘴硬!”從甲板最矮處跳下來,走到三人跟前,李弘看了看萬里無云的天空,懶懶的說道。
“那……那不知道殿下如今停在海面上是何用意?海上天氣向來說變就變,這現在看起來風和日麗,到了晚間說不準就是狂風暴雨,臣以為還是最好先趕到倭國海岸為好。”崔知辨看著好天氣,心里卻是踏實不下來。
“我打算給倭國君主一個驚喜,所以等太陽落山后,我們在繼續航行,爭取在明日一早,靜悄悄的出現在博多這里!”李弘接過無法遞過來的海圖,看了看那蒼白的臉色,煩躁的揮手讓其趕緊滾到艙內歇著去。
走運河一點兒事沒有,已進入波濤洶涌的大海,無法無天兩兄弟就傻了,先是站在甲板上,一人抱著一邊船舷吐的那叫一個昏天暗地,找來兵士給抬入船艙,竟然還是吐的天翻地覆,差點兒昏死過去。
這都六七天的時間了,雖然稍微適應了一些,但依然還是覺得頭重腳輕,天天跟喝醉了似的,腦袋昏昏沉沉的。
李弘對著三人擠眉弄眼,卻沒有說,當初前隋楊廣當年所造的那一艘龍舟,比他們提前了二十日,從北路出發,沿著遼東、朝鮮半島而后穿越朝鮮海峽,到達博多的事情。
兩艘巨艦圍困倭國西海岸線完全不夠,所以最起碼也得三艘巨艦都得派上去才行,而他自然是不可能統領巨艦作戰,如果自己敢統領巨艦作戰,怕到時候一道道圣旨能夠飛到船上來。
所以三艘艦船在平靜、安寧的午后海面上晃悠了小兩個時辰后,隨著李弘再次一聲令下,三艘巨艦緩緩升起了巨大的帆,開始繼續向倭國海岸線航行而去。
夜幕漸漸降臨,海岸線已經遠遠在望,因為這一條航線的兇險,所以這一路上行來,他們都已經快要靠近近海了,還是沒有看見哪怕是一艘漁船。
不過隨著他們抵達倭國最南部的海岸線后,點點火光開始出現在視線之內,但即便是如此,他們也并為停留,反而是接著夜色的掩護,使得巨艦與海面,與夜色融為一體,開始緩緩的北上,爭取再用兩到三個時辰,到達瀨戶內海的近海處。
但所有的事情不可能都如太子殿下的意,這一路上順風順水的沒有在海上遇到惡劣的天氣,甚至到了晚上,海面上依然是平靜如舊,這樣的運氣再好下去。
當初倭國為了派遣遣唐使而淹死子大海里的冤魂也不會同意,所以就在三艘巨艦繼續北上之時,遠處便開始出現了點點搖曳的火光。
隨著火光搖曳的越來越近,隨著火光在視線里變得越來越大,朱雀、玄武兩艘巨艦上,開始響起了短促、刺耳的哨子警戒聲。
夫諸跟隨這朱雀與玄武身后,在看著兩艘船尾,向它打出了旗語后,于是便開始緩緩往外航行,不多會兒的功夫,便于朱雀、玄武兩艘巨艦一字排開。
三艘巨艦上的風帆,像是手里的折扇一樣,輕松自如的緩緩降下一般,隨著風帆的降低,巨艦的速度也緩緩慢了下來。
望遠鏡被崔知辨放下,看了看左邊的夫諸號,再看了看右邊的朱雀號,然后便向李弘打出帶火光的旗語:“像是倭國的兩艘戰船,請殿下決策。”
夫諸號上寂靜一片,甚至連一點兒火光都沒有,像是一頭龐大的猛獸靜靜的漂浮在海面上。
隨著崔知辨的稟報打過來,夫諸號這才緩緩的亮起了紅色的火光旗語:“最快的時間擊沉,切記不可用天雷!”
李弘看著朱雀號突然間提速,漸漸把一左一右的兩艘巨艦甩在了身后,寂靜無聲的海面上,不時能夠聽見波浪沖擊的水聲,以及朱雀號上匆匆的腳步聲。
崔知辨再次放下手中的望遠鏡,估摸著前面兩艘倭國戰船已經進入射程,而后低聲對身后命令道:“重弩準備射擊!”
接著,便是一陣陣絞盤的聲音,讓人頭皮發麻、渾身不寒而栗的從甲板最下方響起,不一會兒的功夫,甲板上緩緩升起了像是長矛一般,在月光下,閃爍著烏亮冰冷光芒的重弩。
這樣的就像是椽子一樣長短,箭頭不分棱角分明而又鋒利無比,并不是那種以刺敵船為主的箭頭,而是那種仗著絕對的力道,以崩裂船體結構為主的鈍箭頭。
只要被這種重弩擊中,就算是無法穿裂甲板,也會像攻城槌一樣,重重的擊在船體上,使之出現裂縫。
“呼呼呼……。”
海面上像是刮起了一陣颶風一般,朱雀號前段的舷窗早就被打開,一道道黑影如魚雷一般,快如閃電的沖了出去。
而后便聽見不遠處發出了巨大的砰砰砰的聲音,就像是船在快速航行中觸礁一樣的感覺,讓整個船身都是一震。
而不等倭國船只在晚上反應過來,這是前方很遠處的船在攻擊他們時,頭頂上突然間響起了凜冽的風聲。
砰砰砰的聲音這次從甲板上突然響起,隨之而來的便是一陣慘叫聲,以及零零散散的重物落水的聲音。
“殺!”崔知辨再次下令,朱雀號立刻張滿帆,以敵船從未想到的速度,如旋風一般沖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