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顏令賓那張神色古怪的臉龐,李弘抬起頭悠然的問道:“怎么,難道是跟李曄碰到一起了?那小子哪來的膽子,敢如此叫價?”
顏令賓并沒有第一時間回答,而是撅著嘴巴走到李弘旁邊坐下,看了一眼那鄭如意才說道:“曄兒沒有錢,但他白姨娘有錢啊,剛才叫價,是白純在背后指使的。”
說道最后,顏令賓回味著剛才那讓人緊張到快要窒息的感覺,沒想到到頭來是虛驚一場,便忍不住摟著李弘的胳膊笑出了聲:“白姐姐跟李曄一直讓一個中年人在叫價,只是到了后來,估計是因為妾身競價太過于緊逼了,所以白姐姐一下子親自叫到了十萬兩。”
李弘若有所思的點點頭,臉上并沒有因為剛才大水沖了龍王廟的尷尬,白純幫助李曄,顯然是因為裴婉瑩的請求,所以才如此不遺余力吧。
那么看來,李曄或者是白純手上,已經有了關于牙行跟刑部之間暗箱操作的證據了。
兩人說話之間,便看見門口一身白衣衫裙的白純,帶著李曄出現在了門口,而李弘眼前的桌面上,此刻正放著鄭如意的賣身契跟一應文書。
看著兩人走過來后,李弘指了指桌面的賣身契,而后說道:“你顏母妃已經幫你弄到證據了,這證據其實也是可有可無,到底重不重要,還需要比對牙行的賬簿是不是有作假,所以你下去吧,跟京兆府一同查看一下,此事兒一會兒我會知會楊再思,一并交給你處置。”
“是,父皇。”李曄恭恭敬敬的行禮,眼神卻是不敢看白純跟緩緩站起來的顏令賓。
“過來,上母妃這里來。”顏令賓皮笑肉不笑的的說道,語氣之中的威脅恐嚇意味,就連李弘都能感覺的到:“跟母妃說說,我跟你父皇來到牙行的時候,你知道還是不知道?”
“我忘了,因為蕭至忠在,所以一時找不到機會跟白姨娘說啊。”李曄看著他爹面前的文書,很想立刻拿到手,可看著他顏母妃按著那文書的手,李曄覺得自己的耳朵,已經在隱隱作痛,滾燙滾燙的了。
“忘了?三千五百兩銀子就這么不明不白的給了牙行,你輕飄飄的兩個字忘了就完了?姨娘我為你臭小子忙前忙后,你以為你顏母妃有這三千多兩銀子?最后還不是我出錢?不告訴我你父皇在此,害得我跟你顏母妃如同怨婦一樣在牙行競價!如果在宮里傳開了,你想過沒有,你母后跟你其他母妃,會如何笑話我們嗎?”白純同樣是冷冷的一笑,而后看著手拿文書的顏令賓,走到了李曄的另外一側。
“父皇……。”李曄看著自己被姨娘與母妃左右包夾,只好求助的看向悠然喝茶的李弘。
“這事兒我管不了,是你讓她們損失了三千多兩銀子,跟我沒關系。”李弘毫不關心自己皇子的死活,就眼睜睜的看著顏令賓跟白純,一左一右的揪住了李曄的兩只耳朵。
躲無可躲、避無可避的李曄,任由兩只手揪著自己的耳朵,齜牙咧嘴的又不敢喊出來,只能是縮著脖子小聲求饒道,直到他姨娘跟他母妃把氣出了,兩只紅通通的耳朵才得以解放。
拿著文書的李曄揉了揉左右發燙的耳朵,縮著脖子就要下樓,卻被李弘再次叫住:“把人也帶走,至于最后如何處置,也由你來決定。”
說完后,李弘便揮揮手,看著李曄帶著一直低著頭的鄭如意,向蕭至忠跟他那兩個太監招了招手,而后往樓下走去。
站在二樓的欄桿處,此刻不光是他,就是大廳內的眾人,也終于目睹了愿出價三千兩,買一個奴婢的年紀輕輕的富商。
只是在眾人眼里,身形高大的李弘并非是人們注意的焦點,他左右兩側的白純與依然男扮女裝的顏令賓,一個貌若天仙,仿佛九天玄女下凡一樣,一個柔弱清瘦、如同畫里走出來的美男子一般。
兩人的風采,顯然徹底讓大唐皇帝一下子變成了配角,被眾人直接無視忽略了。
依然還站在大廳當中央的楊再思,此時才抬頭看了看李弘跟白純、顏令賓三人,微微行禮后,便跟走下樓的李曄,低聲交談了起來。
站在二樓俯視著開始變得鬧哄哄的樓下,不管是二樓其他房間的客人,還是大廳內的眾人,此刻都是一臉的莫名其妙,不明白為何京兆府要停止這場史無前例的牙行競價。
一個刑部侍郎與州刺史的案子,自然是不至于讓李弘感到重視,交給李曄來處置,而后自己袖手旁觀,倒也是不錯的辦法。
“你不會真的就這么袖手旁觀了吧?”白純多少有些擔心,才十四歲的李曄,能擔得起這么大的案子嗎?
“我十歲就任戶部尚書了,那時候估計父皇心里,比我現在心里的擔心更甚。這個世界,哪有什么事情是看似十拿九穩的,不都是在擔驚受怕之中,而后通過自身的努力去做到的。”李弘毫不負責任的說道,整個人趴在欄桿上,望著下面開始慢慢變得安靜下來的人群。
崔信已經被楊再思跟李曄找到,面色土灰的崔信神情萎靡,仿佛一下子蒼老了好幾歲,旁邊后知后覺的牙婆,此刻看到崔信的樣子,不用想都已經明白了,今日京兆府叫停競價,而后又找到了跟剛才判若兩人的崔信,顯然是朝廷要追究官轉私一事兒了。
“崔……崔大人……。”牙婆伸著手,想要攔住崔信,可話到嘴邊,卻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只能是眼睜睜的看著崔信被人帶走。
而牙行里的所有賬簿等等,也被一干人搜刮的一干二凈,連一張廢紙都沒有給他們留下,統統帶回了衙門內。
“可惜我那三千多兩銀子了。”顏令賓站在一旁,心有不甘的撅著嘴說道。
“什么你那三千多兩銀子,總共就花了五百兩好吧?回頭讓李曄還給你,牙行都被抄了,人也交上去了,銀子自然是得退給你的。”李弘從欄桿上起身,原本今日想要看看牙行的秘密,不想到來之后,直接給了他這么大一個驚喜。
朝廷的官奴,竟然就這么明目張膽的轉成私奴在此叫價、販賣,這個崔信膽子可真是不小啊。
“這倒也是,還好那三千兩沒來得及給,要不然真得心疼了就。”顏令賓經理弘提醒,發覺自己實際只賠了五百兩后,心情立刻變得輕松了起來。
“你的事兒辦完了?”李弘扭頭,看著白純問道。
“辦完了,現在就看看曄兒能不能查到一些什么了,關押在刑部的裴慶,嘴很硬,到現在也沒有說出紅袖與添香,到底是怎么到他手里的。曄兒也已經派人前往綏州了……。”
“綏州是他裴慶的老巢,但想必那些文書,他們不會留下的,紅袖添香一事兒可以暫時擱置,既然你是琢磨著為李曄出氣,報復裴慶利用了李曄,就沒必要非得一棵樹上吊死不是?何況私買官奴,也是因為崔信,他裴慶最多算是為虎作倀、助紂為虐罷了。那生韻樓的地你們為什么不查?可以查查生韻樓開業之前,那里是做什么的,為什么就能擴建,京兆府還是工部給批示了等等。還有那兩個縣令,是不是給裴慶送過禮,是不是裴慶答應過他們什么承諾,是不是還有其他官員、富商等等與裴慶來往密切,生韻樓既然在長安城吃的開,想必三教九流、達官貴人、豪門富商中有人與他們交往,自然就有人恨他們,撒開網找找,沒有必要非得往官轉私這一件事兒上靠攏。而且話說回來,只要崔信這里松了口,裴慶那里松不松口、承不承認還重要嗎?做事兒要周全、方方面面,老是一根筋的話,碰上崔信跟裴慶這種,有反向能力的,會吃虧的。”李弘大搖大擺的從二樓走下去,身后跟著白純與顏令賓。
三人走到大廳內,往外走的時候,還停留在大廳內看熱鬧的眾人,不由自主的給三人讓出了一條通道,默默的目送三人離去。
只是三人走到停的較遠的馬車跟前后,頓時變得面面相覷起來,后知后覺的三人才發現,在打發走了王孝杰跟李曄后,李弘如今身邊連個駕馬車的人都沒有了。
花孟在到這里后,就被李弘支開了,大食的薩利赫以及哈桑等四人,從自己去過之后,就一直停留在那院子里哪也沒有去,這讓李弘不得不覺得有些奇怪,難道是四人在合計什么,想要聯合起來算計自己?
所以花孟跟王孝杰駕車到了這家牙行后,就鉆入人群中,也不知道帶了幾個人,也不知道那禮部安排給大食人的院子里,有沒有花孟暗自安插的眼線,是不是能夠得到一些,這兩天大食人毫無動靜的原因。
“這怎么辦?總不能我駕車吧?”李弘撫摸著下巴的胡須,看著那見到自己后,歡快的打著響鼻,前蹄來回踢踏著地面的駿馬喃喃道。
“要不……我來?”白純伸長了脖子,看著李弘問道。
“我來吧。”顏令賓躍躍欲試道。
某人面對兩女的要求,不出聲的看著那駿馬,一邊搖頭一邊喃喃道:“你說要是沒有人駕車,它自己會把咱們拉到什么地方去?要不要試試?”
“真的啊!”
“好啊。”
兩女極為興奮,她們還真想看看,這匹大宛馬是不是真的很聰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