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在黑暗的小路上摸黑前行。憑著感覺,他意識到這條路的方向是通往山腹深處。
雖然知道這條路的盡頭即是地宮的主甬道,但畢竟是第一次走,不熟悉路況,所以免不了要經常停下來察看下環境,或是商量幾句,再加之四周一片漆黑,所以四個人行進的速度非常之慢。
劉馳馳并不想催促大伙,只要身后的唐梟沒有發現這條路并追著過來,他覺得走慢一點反倒安全。鬼知道這地宮里還隱藏著什么,這種黑暗和安靜讓他覺得什么都有可能發生。
“還有多遠?”他問身前不遠的李默余,雖近在咫尺,但他仍看不清默余的身影,只有憑借他走路的步履聲和喘息聲來判斷他離自己的距離。
“這條路并非是條直路。從那張地形圖上看,它繞過了大部分的分支岔路一直通往主甬道,可路程上看,還真不算短呢。”黑暗中李默余招呼著前面的楊一六停下來歇會,然后聽他接著說道:
“雖然路程稍長了一些,但這條路可以直接抵達,省卻了在其他地方摸索的危險,所以看來是最為安全的。”
劉馳馳點了點頭,他同意李默余的思路。在他看來,安全遠比時間上的快速要重要得多,最起碼是不用擔心迷路或是淪陷在迷宮里的問題了。
“路沒錯就行,時間長點沒有關系。”劉馳馳說著摸到身邊一塊稍凸起的石頭上坐下,大口呼吸了幾下。
雖然眼前仍是黑暗一片,路也沒之前的寬暢好走,不過空氣倒比起剛開始走的那條道要好了許多,再不用擔心被空氣里腐濁的瘴氣所毒倒。
休息了片刻,劉馳馳心里稍是放松了一些。聽身后動靜,唐梟那伙人顯然還未發現這里,所以一時不用太過擔心。
“小山,你老家是河南道哪里的?”
他接過默余遞過來的水囊喝了一口,隨嘴問道。
由于大家在黑暗中走路辛苦,他試圖用聊天的方式來活躍一下氣氛。
“安陽。”
四人之中,陸山兒惟有跟楊一六熟悉,所以回他話的時候還帶著些絲拘謹,聲音就似女孩子般怯怯弱弱的,反倒沒有剛才在石室里那般自信了。
“安陽?”
劉馳馳重復了一句,他突然想起了王建。記得王建曾說過他是個地道的安陽人,難怪剛才聽陸山兒講話,覺得他口音似曾在哪里聽到過。
“哦,那一帶是原先殷商的舊都,現在倒是出了不少世代以盜掘古墓為生的家族啊。”
李默余出生于將相豪門,本就對唐以前的歷史甚是了解,再加上多年在外闖蕩,所以見識也不少。
“嗯,我們莊上干這營生的人不少。”陸山兒的話并不多,加之聲音又小,輕輕柔柔的,劉馳馳反倒對他感起了興趣。
“你小小年紀,怎會想到到長安去投軍的?”
“嗯......”
從語氣里能聽出陸山兒不怎么喜歡他聊自己的話題,他在黑暗里猶豫著正準備回答,突然前面有人在“啪啪”打著火折子,黑暗里驚起不小的火花。
借著火花閃動著的光亮,劉馳馳看到楊一六略是緊張而激動的臉。
“楊大哥,你干什么?”劉馳馳停下來驚異地問道。
“劉兄弟,我找到了一個燈座,不知道能不能點亮?”
聽他這一說,劉馳馳和李默余心頭一喜趕緊走了過去。
又是一盞長明燈被點亮了,狹長的坑道再次被橘黃色的燈火包圍。
借著重新獲得的光亮,劉馳馳這才注意到原來整座長長的坑道每隔幾米都有一個點燈的位置,只不過位置比較靠下,接近于現代人地燈的高度,所以才一直沒人注意到。
李默余欣喜道:
“這下好了,再也不要摸黑了。”
劉馳馳點頭笑道:
“嗯,這樣我們可以趕得再快一些。”
幾個人都露出一臉輕松來,看得出大家對前途重新又充滿了信心。
稍事休息,大家繼續趕路,陸山兒被楊一六換到了最前面,他年輕個小靈活,所以安排他在前面探路,一路上也順便把腳邊的燈盞點亮。
劉馳馳和李默余押在隊尾不用太趕,這才有時間仔細打量起整座坑道來。
四人當中以默余的體格最為高大,而這坑道的高度也不過就是他身高那么高了,虧的默余進來后一直躬身在走,要不然直起身來真就可能觸碰到坑道的頂部了。
劉馳馳從身后笑著打趣道:
“默余,這條路難為你了,一直要躬著身子,累了你就坐下歇會。”
默余微微轉身笑道:
“我看還是算了,趕緊趕路吧。你沒注意到嗎,這一條道上石壁上全是水氣,潮濕得可以,要我坐下歇著還不如抓緊時間趕路,到大路上再歇。”
劉馳馳也注意到了,隨著他們越往里走,四周空氣里的水汽也越發顯得重了,整個坑道的石壁摸上去濕噠噠的,猶如梅雨天氣墻壁返潮一般。
他伸手在石壁上摸了一下,漆黑的石壁上立刻一道明顯的水印,他皺了皺眉問道:
“怎么潮濕得這么嚴重,難道是天氣原因嗎?”
他知道長江中下游地區,通常每年六月中旬到七月上旬前后,也就是這時是梅雨季節。天空連日陰沉,降水連綿不斷,時大時小。所以南方流行著這樣的諺語:雨打黃梅頭,四十五日無日頭。持續連綿的陰雨、溫高濕大有可能是會造成這山中濕度過大、水氣蒸發不出去的主要原因。
李默余點頭道:“極有可能,現在正是梅雨節氣,前兩日下雨的水氣可能還沒有散出去。”
劉馳馳點了點頭,正準備繼續朝前走,卻不料前面的陸山兒主動停了下來。
“小山,怎么了?”楊一六問道。
陸山兒并未直接回答他,而是扭頭朝李默余說道:
“李大哥,麻煩你打開地圖細看一下,這附近可有什么伏流沒有?”
聽他這么一問,李默余的臉色稍是嚴肅起來。他找了塊空地,伸手從背囊中拿出那張羊皮紙的地圖,然后就著坑道里的燈光細看了起來。
看了片刻,他抬頭說道:
“沒有,這圖上并沒標注出這附近有任何的伏流。”
陸山兒“哦”了一聲,回頭若有所思狀。
看他倆一臉嚴肅,劉馳馳輕聲問道:
“什么是伏流?”
默余一邊催促著大伙繼續前行,一邊收起地圖解釋道:
“伏流,也就是暗河,是在山體溶洞或是地下通道之中形成的水流。”
“那又會如何?”劉馳馳接著問道,他隱隱感覺到他們所說的話題可能跟此趟行程有關。
李默余邊走邊說道:
“小山的擔心是不無道理的。你知道暗河的水位和流量受旱季和雨季的影響是極不穩定的,有些暗河水流湍急,有跌水,甚至有瀑布,有的可以形成龐大的地下湖泊。有時山體承受不了水流壓力,襲奪改道之事時有發生。”
停頓了一下,他語氣加重道:
“此時正是梅雨季,正是暗河的豐水期,一旦出現襲奪改道的情形讓我們遇上......”
說到這里,他臉露苦不堪言狀不再說下去了。
“難道你們懷疑這石壁上的潮濕是由水流給山體施加的壓力引起的?”
李默余不說話,只是用力點了點頭。
劉馳馳總算聽明白他們的擔憂了,想象著在地道之中突遇到一股湍急的水流破壁而來,他忽然覺得害怕起來,連聲催促道:
“快別說了,趕緊趕路要緊。”
楊一六聽他們說了半天不懂是什么意思,真想問“這與我們有什么關系”,但看三人表情俱是嚴肅,也不敢再多問,只隨著他們加快了腳步。
四人沿途點燃燈火,加快腳步走出去大約半炷香的時間,終于走到地道中一處比較寬敞的所在。
這里寬寬大大,地下略是平坦,像是一個故意修筑而成的休息大廳,四下里還放置了幾個石塊好像是供人歇腳之用的。
楊一六到底是年歲大點,看到終于到了可以歇息得地方,頓時一屁股就在石頭上坐下了,嘴里直招呼:
“兄弟們歇一會,我實在走不動了,等喝些水再走。”
陸山兒皺了皺眉頭回頭看了一眼李默余,李默余看了眼四下情形點了點頭。
“歇息一會也好,大家用些干糧、喝些水之后再上路。”
聽他這么一說,大家紛紛就地坐下,楊一六從背囊中拿出一些干糧開始分發,而陸山兒依然一聲不吭只到一旁挨個地將大廳四角的燈盞點亮。
“我們走了多遠了?”楊一六邊啃著干糧邊問道。
劉馳馳自從出了石室門后便開始一直留意著走路的步數,按照現在的步數算來,他們大約已走出去了兩三里路,照理說不算短了。
“大約兩三里路吧。”他喝了口水往嘴里胡亂塞了口干糧,然后回答道。
李默余手上拿著地圖正湊在燈盞旁觀看,聽他這話后,抬頭頗感意外地問道:
“正是,已有兩里多路了,你是怎么算出來的?”
“我只不過默記了走路的步數而已”劉馳馳笑著答道,轉而又問:“那還剩下多少路程了?”
“一半,還有一半的路程。”
李默余點點頭,正準備再說些什么,忽然看到陸山兒耳朵緊貼石壁,神色驟然緊張。
“小山,你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