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子煜臉色其實并不好看。
如果說燕棠是滿肚子心思想拐跑戚繚繚,那么蕭珩簡直就是把心思直接寫到了臉上!
你想歸想,怎么能這么明目張膽呢?
還他慣的!姑姑是他們戚家的,什么時候輪到他這個外人來慣?
但是大家都屬男未婚女未嫁,蕭珩就算表示些好感,目前也還不算逾矩,他似乎也不便說什么,且戚繚繚數次對他出言無狀,他的確也沒跟她一般見識。
然而這明擺著的虧他也不能讓戚繚繚吃啊……
這么想著,他就瞄了眼一張臉早已經烏漆麻黑的燕棠,笑道:“今兒都別騎馬了,回頭都得喝點兒,王爺駕馬車來的,讓阿棠跟你同乘。
“阿炙你和淮之沛英一車,子卿跟我還有子湛,阿慈就跟我小姑姑同車罷了。”
三言兩語這么說定,看上去合情合理。
蕭珩攏手笑笑,看了眼燕棠。
燕棠在負手看飛雪。
恰好翠翹已拿著斗蓬手爐與戚子湛出來了,戚繚繚仔細把斗蓬穿上,一行人便浩浩蕩蕩前往西郊。
戚繚繚上后撩窗一看,燕棠和蕭珩已經上馬車了。
她把窗簾又給放下。
戚子煜為什么這么安排她知道,眼下他們倆矛盾已經擺在那里了,前世里蕭珩追求蘇慎慈很順利,因此他們倆壓根沒有起過沖突。
而她在對蕭珩動了心思之后,告訴燕棠時,他也沒有什么不好的反應,也沒有對于蕭珩這個人有任何不好的評價,或者可以說,他的表現十分正常。
這么看起來,燕棠本身對蕭珩的動機是一無所知的。
這也能證明早前燕棠不可能跟蕭珩建立下什么仇怨。
那么,蕭珩針對燕棠,又是為什么呢?
燕棠前世戰死沙場,究竟會不會跟他有關?
本來此前她從來沒有疑心過蕭珩,就算是他對燕棠的死避而不談她也沒有懷疑過。
因為那前后年的時間里,他其實并沒干過什么陰私,就是往她心里捅刀子,他也是捅得那么直接,往她傷口上灑鹽也是撒得毫無顧忌。
他就是那么無所顧忌的一個人,我行我素到根本懶得去理會旁人的感受。
但現在既然確定他前世娶她是抱著針對燕棠的目的,她就不能不疑問疑問了。
蕭珩的馬車是皇子規制,比起戚子煜他們的來大一些。
燕棠上了車之后便透過半撩的窗簾望向外頭雪天,眉頭微擰著,看不出情緒。
他身后的蕭珩伸長兩腿坐在小軟榻上,手里拿著串檀香珠在拔弄,自在得就像在他自己的地盤。
——倒也的確是他地盤。
“右首格子里有檳榔,不怕有毒的話就拿來吃。”
他語氣隨意,也聽不出什么喜怒,比起人前的笑意吟吟,此刻的他反而看起來顯出幾分淡漠。
“不過我勸你最好別對我動什么歪腦筋,戚子煜那家伙太狡猾了。
“我敢保證,你今兒只要碰了我,明兒他一定會拿你動粗這事兒作由頭反對你當戚家女婿。”
燕棠同漠然望過來。
蕭珩瞇眼看著窗外飛雪,不打算再往下繼續。
燕棠頓片刻,扭頭抽開小抽屜,拿了顆檳榔放嘴里嚼著,架起腿來瞅他:“去圍場之前,你見過繚繚多少次?
“什么時候見過的?在哪里見的?說了些什么?有沒有碰過她?”
蕭珩扭頭看他,接而揚唇:“想知道?”
燕棠盤著腿冷臉嚼檳榔。
蕭珩哼笑。
燕棠一個錯眼,拳頭忽而捅向他胸腹!
車廂雖然不如圍場的草坡寬敞,但也并不影響一個矢志要痛殺“奸夫”的練家子施展拳腳。
這次蕭珩從容接住了他的拳頭。
但燕棠幾乎是同時,又將另一只拳頭捅在他腹上!
蕭珩吃痛,跌坐在榻上,寒臉瞪視著他。
燕棠自懷里掏出瓶藥啪地拍在桌面上:“戚子煜是很狡猾,但是你大概不知道,我燕棠這些年里打交道的都是些什么人,我耍起手段來也不比他好多少。
“就算動粗打了你,你覺得我把這藥吞下肚,最后到底誰更倒霉?”
蕭珩吃痛坐下來,恨恨盯著這藥瓶:“毒藥?”
燕棠挑眉,又嚼了兩下檳榔:“檳榔是你的,車是你的,我在你馬車上吃東西中毒了,你說算誰的?”
蕭珩盯著那藥瓶看了半刻,寒臉拿過來,拔塞聞了聞,怒道:“你他娘的真不要臉!居然隨身帶著雷公藤!”
燕棠一腳踏在他榻上,睥睨他:“沒錯,這就是我們師門制的雷公藤。
“你師父沒教過你么?出門在外,解毒防蟲的藥總得備幾顆在身上。
“小師侄,你這功夫學得還不到家呀!”
蕭珩略顯沉默。半晌他掃了一眼他,重又安適地伸長腿靠回榻上。
燕棠也坐了回去,漫聲道:“說吧,你們怎么認識的?”
蕭珩捻著佛珠,揚唇道:“你怎么不去問她?”
燕棠寒臉不語。
他又道:“怕她覺得你管得太多?又還是不想被打擊?又或者,是因為我比你熱情大度,怕從她口里聽得我比你更招女孩子喜歡?”
說到這里他悠然往枕上一靠,又道:“你刻板無趣,悶頭悶腦,而她熱情活潑,嬌氣嬌縱,你說說,你們哪點相配?打聽這么多不是自尋煩惱?”
燕棠拔了瓶塞,仰脖便要往嘴里倒。
蕭珩目光陡寒,一腳把他胳膊給踹飛!
燕棠悠然睨視他。
他咬牙:“幾個月前京師街頭偶遇過一回,滿意了嗎!”
……回龍觀是座道觀,前后三進帶東西跨院,正殿供著太上老君,內殿則供奉有送子娘娘,藥王爺等神靈。
東院為道士們日常起居所用,而西院幾座院子則用來供某些達官貴人上山小聚之用。
只因道觀西側種有大片梅林,且有些年頭了,眼下不光是花開得美,就連樹也別有一番美姿態。
蘇慎慈帶了筆墨,興致勃勃打算要畫幾副雪梅圖回去。
時辰尚早,遠不到晚飯時間,而午間又吃的太飽,戚繚繚也打算去轉轉。
剛下馬車就遇見燕棠與蕭珩兩人相繼下馬車,臉色一個比一個黑。
蘇慎慈懵然問:“他們倆怎么了?”
程淮之笑呵呵走過來:“沒事兒。玩你們的去吧!”
說完勾著燕棠肩膀往前走了。
戚子卿他們也上來與蕭珩同上了階梯。
戚子煜看著他們幾個走遠,卷起馬鞭丟給馮升,也拂了拂身上雪花,通身舒暢地往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