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董淵那神情,恨不得將自己一把掐死,白氏心頭,只覺陰冷中一縷生機隨著董淵突突跳起的太陽穴灰飛煙滅,嘴角的陰笑卻是越發肆意張揚。
“我若真的把她賣了,你是不是就要一把掐死我,給她報仇?”對上董淵瞬間充血的雙目,白氏陰測測道。
董淵只看到白氏的惡毒,卻沒看到,在她惡毒的眼底,蓄著的,究竟是怎樣的絕望和幽怨。
她才是他明媒正娶的妻!
聽白氏如是說,董淵懸到嗓子眼的心頓時落下,惡狠狠瞪了白氏一眼,“你覺得很有趣?”
下垂的拳頭捏的咯咯作響,從新婚到現在,數年過去,白氏別的本事不見長,可一瞬間將他的怒火點燃的本事,卻是一年高過一年。
不及白氏答話,董淵又道:“好端端的家,大女兒何其孝順的孩子,被你逼的不再登門,二女兒自出閣就從不回來,三女兒至今嫁不出去,好容易一個兒子娶了妻,還分府而住。身為嫡母,自己的四個孩子皆是如此,難道你就不知道好好反省!”
氣勢洶洶留下一通話,董淵再不想多看白氏一眼,轉頭離開。
望著董淵憤憤的背影,白氏挺了胸脯咆哮道:“怪我咯?我是她們的嫡母不假,你呢,你難道你是他們的親生父親,幾個孩子如是,都是我的錯了,你就一點沒有錯……”
隨著白氏凄厲尖銳的吼聲,董淵抬腳邁出她的屋子,冷冽呼嘯的北風倏忽將白氏的聲音吹散,董淵只隱隱約約聽得幾句,抬步離開,卻是步履沉重,心頭悶悶。
白氏有一句話說的沒錯,日子過到這個地步,他同樣有錯。
只是,他最大的錯不是旁的,而是在白氏發威發福胡亂折騰的時候沒有及時的制止她。
總想著,那些都是內院之事,她是一府主母,他應該尊重她所有的決定和行為,哪怕有些事,白氏做的的確過分,比如白氏對雪儀的辱罵指責,白氏對月棠的刁難,明知白氏做的不對,他還是選擇旁觀。
他總是一忍再忍的想著,總有一日,白氏會醒悟,這些內宅之事,他一個男人,決不能插手,但凡他介于其中,便是駁了白氏的面子。
然而……
事實證明,他一錯再錯。
興許當日白氏驅逐了雪儀出府的時候,一切早就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
先前,白氏也會犯糊涂,可總有雪儀在一旁勸著,故而她一時糊涂卻總能及時的改正回來。
可如今,沒了雪儀,白氏就只會糊涂。
若是由著白氏再這樣折騰下去,只怕這好好的永寧侯府,當真就要垮了。
女主內男主外的思想在董淵腦中心里根深蒂固,他縱然知道白氏已經無藥可救,卻是實在做不到插手內院之事,舉步行至二門處的垂花小門,董淵沉沉吸一口氣,長長嘆出。
眼下,唯有將雪儀再次叫回來了,有她在跟前,白氏好歹還能有點腦子。
心思打定,董淵抬腳出門。
自董淵離開,白氏恨恨罵了好一陣,才消停下來,放低聲音,對立在一側的嬤嬤道:“你也瞧見了,不是我容不得婉晴活著,眼下這情形,有婉晴一日在這府里,我的日子便是艱難。她連衣裳都敢同我穿一模一樣的,還有什么是她不敢的!”
“侯爺從福建定了一筐蜜桔回來,因著婉晴愛吃,那橘子進了府,直直就送到她屋里去了,我可是連個橘子皮都沒有摸到,你看看,偏心偏到這個份上,讓我如何大度!”
嬤嬤眼珠微動,口上嘆氣,“侯爺也是一時半刻被婉姨娘的顏色迷了心竅。”
白氏搖頭,“婉晴那孩子,什么心性,我再了解不過,她怎么會甘心只做個妾室,怕是日日夜夜惦記著我的位置呢,縱然我不讓她死,想來她也不會容我多活,與其等到她下手要了我的命,還不如我早早送她一程。”
嬤嬤眼皮一跳,“夫人可是決定了?”
白氏咬牙道:“沒什么好猶豫的。前些日子,你女婿不是誤食鼠藥沒了嗎?這才不過多少日的功夫,府里有人再誤食鼠藥,也是正常。”
嬤嬤聽著心頭突突一跳。
她女婿誤食鼠藥究竟如何,她最是清楚。
女兒小慧端了那樣的心思,做娘的,唯有替她掃清障礙。
既是除的掉她那多余的夫君,再除掉一個婉晴,也不再話下,反正手上已經有了人命,多一條不多少一條不少。
更何況,若是沒了婉晴,女兒上位的可能性,不就大大提高!
聽小慧說,侯爺對她,似是已經留心,再努努力,沒準兒年關之前,就能被抬作姨娘。
心思劃過,嬤嬤道:“老奴替夫人去安排。”
白氏點頭,正欲說話,卻是又搖頭,“算了,這件事,我親自來做!婉晴疑心大,你們去,未必做的成,打草驚蛇了,反倒麻煩。你只去給我弄些鼠藥要。”
“夫人現在就要?”
“現在就要,這種事,夜長夢多,就今兒。”白氏眼中,迸出幾縷精光來。
嬤嬤領命,拔腳就朝外而去,于此之際,董雪若進了婉晴的屋子。
“你神神秘秘叫了我來,有什么話,趕緊說,你的屋子,我多待一刻都覺得惡心!”董雪若眼睛高抬,下顎微揚,用鼻孔沖著婉晴道。
婉晴面上淺笑,眼底帶著冷漠的嘲笑,指了屋內一張擺滿果盤的小桌,道:“三小姐且先坐,我這話,一時半會說不完的。”
董雪若涼悠悠哼了一聲,挑了上位,坐定。
當即便有婉晴屋里的小丫鬟捧了熱茶上來,送到她手邊桌上,瞧著清冽的茶面,董雪若挑眉,“御用的龍井?”
婉晴含笑點頭,“侯爺給了。”
董雪若當即面上泛起酸溜溜之色,“你這狐媚子手段,還真是高。”
婉晴猶如不見董雪若的言語刻薄,只笑瞇瞇在董雪若對面坐下,伸手拿了一個蜜桔,素手翻飛,墊了手帕將其撥開,送到董雪若面前,“嘗嘗,今年新來的蜜桔,只怕你屋里還未送過去呢。”
目光從那顏色鮮亮的蜜桔身上挑過,董雪若道:“我那里沒有,你一個卑賤的妾室,倒是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