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防守陣型十分簡單,甚至簡單到樸素,看起來就是一個一通到底的水桶:
第一條線,三名防守鋒線;第二條線,兩名線衛,他們就已經落在了十碼之后;第三條線,兩名線衛和兩名角衛,他們又落在了十碼之后;第四條線,兩名安全衛,干脆就退后到了己方半場的三十碼線附近。
中央地帶已經完全清空,全部都羅列在了左右兩側和底部一條線,這就是一個完整的水桶,所有防守意圖都暴露在眼前,卻篤定了舊金山49人的進攻戰術已經別無選擇。
這一次,他們是正確的,陸恪已經別無選擇了。
“攻擊!”
陸恪快速后撤步,注意到了進攻奉獻和防守鋒線的糾纏,兩個腳步調整,沒有任何猶豫就直接選擇了出手,出手速度之快超出了巨人隊防守組所有球員的意料。
陸恪選擇了一個拋物線式的彩虹傳球,弧度并不陡峭,劃出了一道小小的彩虹,快速在左側的四十碼線附近的空檔找到了弗農戴維斯。
這是一記二十四碼、二十五碼左右的長傳,輕描淡寫之間的弧線控制、力量控制和角度控制,精準無誤,弗農沒有花費任何力氣,輕輕松松地就完成了接球,他開始快速持球推進,四周的所有防守球員就如同南北極的磁鐵一般,第一時間飛撲了過來。
弗農腳步穩健地往前推進了約莫五碼,就在防守球員即將收攏包圍圈的時候,轉身一個輕拋,將橄欖球拋給了自己身后的洛根——這是一個往后傳球,符合比賽規則。
洛根持球持續朝著左側移動,視線余光快速地觀察著,確認包圍圈進一步收縮之后,舉起了右手,朝著另外半場,一個輕拋,第二次往后傳球,只見橄欖球拋出了一個大大的弧度,但旋轉速率卻不規則,晃晃悠悠地越過了整個半場,落在了——
“馬庫斯林奇!連續兩次向后傳球之后,林奇完成了接球!這一檔進攻之中,始終站在陸恪身邊的林奇,關鍵時刻完成了重要接球,所有防守球員都已經來到了左邊半場的情況下,林奇贏得了一個寬敞的推進空間!上帝,這是林奇整個賽季最重要的一次接球!”
“林奇!林奇正在持球推進!馬庫斯林奇正在持球跑動,試圖尋覓推進路線!上帝,如此場面著實太神奇了,陸恪正在林奇的身邊,為林奇掩護拆擋!”
“紐約巨人的防守鋒線杰森皮埃爾保羅和蘭瓦爾約瑟夫正在試圖完成防守,兩名球員及時回防,他們就是巨人隊防守組最后的希望了。皮埃爾保羅!皮埃爾保羅立功了!他撲倒了馬庫斯林奇!林奇倒地!林奇倒地了!”
“上帝,比賽就此終結了嗎?”
把戲進攻!
剛才這是一次把戲進攻。對于舊金山49人來說,比賽已經陷入了絕境之中,十七秒的時間,但卻在己方十六碼的位置,這意味著,他們沒有太多選擇,即使選擇萬福瑪麗,結局也可能是白白浪費一次傳球機會,于是,哈勃選擇了一次大膽而瘋狂的把戲進攻。
由陸恪往前傳球找到弗農,而后弗農往后傳球給洛根,兩名近端鋒的任務就在于吸引所有防守力量,制造出右側的空檔;然后洛根往后傳球給馬庫斯,由馬庫斯來持球完成推進,守護在側的陸恪不是為了拆擋,而是為了掩護,危機狀況之下,馬庫斯還可以將橄欖球往后傳球給陸恪,由陸恪來完成剩下的沖跑。
這是一次堪比大學戰術的把戲進攻,充分利用了“允許無數次往后傳球、但只允許一次傳球”的比賽規則,把美式橄欖球打出了英式橄欖球的風格,真正地詮釋了什么叫做孤注一擲。
可惜的是,紐約巨人防守組的注意力高度集中,回防速度非常迅速,馬庫斯的推進沒有能夠撕破防線,甚至沒有機會把橄欖球傳給陸恪,皮埃爾保羅就已經成功地撞倒了他的重心,終止了這一次把戲進攻的推進。
老實說,這并不意外。把戲進攻之所以稱為“把戲”,就是因為劍走偏鋒、高度風險,稍稍一個不注意,不要說進攻成功了,甚至可能把自己誆進去,葬送了所有的努力。比如說,洛根傳給馬庫斯的傳球,直接被抄截了呢?
現在,把戲進攻的失敗,舊金山49人就陷入了一個死局,退無可退的死局。
因為,馬庫斯倒地之后,比賽時間還在持續地流逝,此時舊金山49人已經沒有了暫停,每一秒的流逝都如同凌遲一般,一刀一刀地削弱著主隊的生命力。而他們的生命力本來就沒有剩下多少了,死亡的腳步正在加速。
這,就是一個死局。
親眼目睹了馬庫斯意外倒地之后,陸恪卻依舊沒有放棄,高聲呼喊著,“列陣!列陣!列陣!”那迫切的聲音透露出來的不是絕望,而是堅決,一往直前、勢如破竹的堅決。
正如陸恪自己所說,不到最后一刻,絕對不會輕易放棄,直到彈盡糧絕為止,直到燃料耗盡位置,勝負依舊是一個未知數!生命不止,戰斗不息!
陸恪想好了,快速完成列陣、快速摔球停表,也許還剩下一秒或者兩秒,但至少,他們就將面臨四檔六碼的進攻,他們還可以贏得最后一次傳球進攻的機會——剛才馬庫斯倒地的地方,應該是二十碼線之上,進攻還算是完成了四碼的推進。
“列陣!”
陸恪的聲音在燭臺球場上空堅定不移地響動著,但就在此時,裁判的哨聲打斷了陸恪的呼喊。
不是比賽終止的哨聲,而是黃旗犯規的哨聲。
全場屏住呼吸,側耳傾聽,萬眾矚目之下,主裁判確認了判罰之后,來到了場邊。
“拉拽頭盔犯規,防守組,九十號,罰掉十五碼,進攻檔數清零,一檔十碼,比賽時間重置,回到十一秒。”裁判宣布判罰的聲音響了起來,然后整個燭臺球場就開始歡呼起來,緊張到了極致,心臟幾乎就要炸裂開來,但他們終究還是延續了一縷希望——
微弱到幾乎就要消失,卻依舊真實存在著的希望。
在剛才的防守之中,皮埃爾保羅拉拽了馬庫斯的頭盔,盡管成功地完成了防守,卻被判處極刑。在橄欖球比賽之中,沖撞肩膀以上的犯規都是極刑,哪怕只是手指無意識之間的拉拽也不行,這主要是為了減少腦震蕩的危險,聯盟一直在出臺和更改相關政策,避免更多的危險。
十五碼的判罰,也是橄欖球比賽之中,黃旗犯規的最大碼數。
一次黃旗犯規,不僅將比賽時間暫停了下來,而且還為舊金山49人延續了一線生機,這能夠改變比賽的勝負走向嗎?
皮埃爾保羅正在大聲地抗議著,糾纏著裁判,不斷解釋著自己的動作,“我沒有拉拽頭盔!我沒有!我是冤枉的!”這一次犯規,很有可能就掐斷球隊的勝利希望,本賽季的表現堪稱完美的防守端鋒,此刻卻陷入了絕望之中。
對于舊金山49人來說,這是死里逃生的一次喘息;而對于紐約巨人來說,這則是掐死比賽前的一次意外。雙方球員的爭執都顯得有些混亂,但這沒有能夠改變裁判的主意,經過再三確認之后,他們維持了原判。
比賽繼續,爭論終止。
現在,進攻組一口氣來到了三十五碼線之上,比賽時間還剩下十一秒。令人心臟停止跳動的十一秒。
再一次地,一檔十碼。
站在進攻鋒線身后的口袋之中,擺出了一個散彈槍陣型,陸恪挺直了腰桿,眼前一馬平川,整個防守的側重點一目了然:
第一線,三名防守鋒線與五名進攻鋒線形成掎角之勢。
第二線,兩名角衛落后了足足十五碼,位置分別對應兩名外接手,凱爾威廉姆斯和布雷特斯維恩。盡管他們的威脅比不上兩名近端鋒,但在長傳之中,外接手的威脅依舊比近端鋒更加強大。
第三線,四名線衛和兩名安全衛,一共六名球員都已經站在了紅區之內,距離端區也就區區幾碼而已,擺明了做好“萬福瑪麗”傳球防守的覆蓋與盯防。
這一時刻,和常規賽第十周的零秒進攻不同。
彼時,舊金山49人進攻組已經成功推進到了紅區前沿,所有的攻防都是在相對狹窄區域之中完成的,一切都在電光火石之間發生;現在,舊金山49人則在己方三十五碼線之上,除了“萬福瑪麗”之外,他們別無選擇——剛才的把戲進攻就已經宣告失敗了。
自然而然地,紐約巨人防守組的陣型就再簡單不過了。
陸恪輕輕捻了捻指尖,微微地滲透出些許汗水,某一個瞬間,緊張感就牢牢地抓住了心臟,但隨即,腎上腺素就猛烈地爆發出來,徹底淹沒了所有的緊張感,亢奮和激動達到了極致,緊接著就徹底地冷靜了下來,前所未有得冷靜。
整個世界似乎陷入了慢鏡頭之中,就連空氣之中塵埃的飛舞軌跡都變得無比清晰,甚至可以捕捉到汗水滴落和胸腔呼吸的聲音,視線里的所有動作都一清二楚,那大片大片的紅色海洋就這樣漸漸地平復了下來。萬籟俱靜。
“攻!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