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犯規!
潛意識之中的念頭一閃而過,以至于身體動作和雙手姿勢都收斂了些許,仿佛有繩索捆綁住了雙手一般,動作著實別扭,重心也稍稍不穩,但強悍的身體素質還是在關鍵時刻爆發出了難以置信的能量,硬生生地二次啟動、二次發力。
一個前沖、一個撞擊、一個推搡。
克拉布特里兇狠地朝著亞倫羅斯撞擊了上去,但身體素質同樣強壯的羅斯卻根本沒有任何畏懼,毫不退讓,勢不可擋,不依不饒,兩個人就這樣狠狠地撞擊在了一起,“砰”的悶響聲在球場上空炸裂開來,猶如驚雷一般。
克拉布特里順著撞擊的反作用力,一個后撤步、一個轉身、一個停頓,瞬間就在兩個人之間拉開了一個空間;同時,羅斯的重心頓時就失去了穩定性,在強大的慣性之下,強壯的身體立刻傾倒下來,重重地砸在克拉布特里的后背之上。
克拉布特里卻早就已經做好了準備,雙腳死死地抵住地面,反而是強力往后一頂,狠狠地頂住了倒塌下來的重物,作用力和反作用力之間的反彈力量再一次重重地迸發出來,五臟六腑都開始翻滾起來,兩個人之間的空間又一次重新拉開。
順勢,克拉布特里通過一個小碎步的調整,重心和身體就已經做好了準備,隨即視線之中就出現了堪比出膛子彈一般射擊過來的橄欖球!
渾然忘我,克拉布特里徹底忘記了其他所有一切影響因素,就連再一次沖撞到肩膀之上的力量也根本不存在一般,目不轉睛地注視著來球。
傳球路線稍稍有些低,應該是在腹部的位置,為了避開防守球員在最后時刻拍掉傳球的可能。
全神貫注地,克拉布特里的瞳孔開始收縮、再收縮,整個世界都只剩下那顆橄欖球,然后屈膝、降低重心,雙手調整著接球手勢
“嗖”,一個重重的撞擊就沖向了小腹位置,兇狠有力地沖擊力在整個腹部蔓延開來。
他,接住了!
瑞恩鮑德溫牢牢地注視著球場之上的一舉一動,緊張到了極致之后,徹底忘乎所以,眼球快速而無序地移動著:陸恪、洛根、克拉布特里,球場之上的混亂和繁忙之中根本無法尋找到一個清晰的脈絡,但視線卻根本舍不得離開,急促而慌亂地捕捉著比賽的每一個細節。
一次意外,兩次意外,三次意外,但事情依舊沒有結束,沒有輸掉比賽,卻也贏不了比賽,連連的意外,沒完沒了,跌宕起伏,在零秒之上的進攻,瞬息萬變的情況讓人完全跟不上腳步。
心臟就這樣麻痹僵硬住了,血液就這樣凝固停滯住了,時間和空間都已經完全失去了意義,仿佛,就連大腦也已經無法運轉了。
突然之間,視線之中的所有一切都變成了慢動作。
甚至于,瑞恩可以清楚地看到陸恪的一舉一動,還可以清楚地捕捉到陸恪的傳球軌跡,那顆橄欖球就這樣緩緩地劃過天際,朝著克拉布特里飛馳而去,世界的所有一切都徹底消失了。
瑞恩的心臟噗通噗通地跳動著,伴隨著那一刻橄欖球的飛行軌跡,慢慢地、慢慢地提升起來,幾乎就要堵塞住了嗓子眼,然后
“達陣!”
瑞恩忘我地嘶吼起來,但胸口之中壓抑的情緒依舊沒有完全釋放出來,他高高舉起了拳頭,霍地一下站立起來,雙眼赤紅、青筋暴突地朝著視線里的每一個人瘋狂地吶喊著,“達陣!達陣!”
這是一個達陣,他無比確定,這絕對是一個達陣!
激動和亢奮瞬間推向了極致,渾身上下每一個細胞都炸裂了開來。
久違了,真的久違了,不是久違的勝利,而是久違的韌勁和爆發,即使是站在懸崖邊上,那股不屈不撓的比賽氣質依舊強烈地迸發出來,震懾對手,咬下比賽,豪取勝利!
猝不及防地,視線模糊了,炙熱的淚水洶涌而出,剎那間淚流滿面,幾乎燙傷了臉頰,但瑞恩卻仿佛根本沒有察覺到一般,只是忘我地咆哮著,朝著身邊的每個人強烈地宣誓著比賽的結果,“達陣!達陣!達陣!”
僅僅只是這最簡單的一個詞匯,沒有修飾,也沒有花哨,卻將內心深處的所有想法全部都酣暢淋漓地宣泄了出來,宣告著一波三折、沒完沒了的比賽終于結束了,而且還是以主場球迷心滿意足的方式結束了,牢牢地,他們牢牢地將這場勝利握在了手中!
達陣!
在這一刻,瑞恩忘記了自己的肌萎縮側索硬化癥,忘記了自己的痛苦和煩惱,哪怕雙腿正在瑟瑟發抖,太久沒有站立的腿部肌肉根本無法支撐笨重的身體,但他卻毫不在乎,只是握緊拳頭,大喊,大喊,將所有的壓抑和憋屈都吶喊了出來。
在這一刻,瑞恩只是一名普普通通的49人!
這一名普通49人加入了全場球迷的行列之中,那慷慨激昂、激/情澎湃的咆哮和嘶吼瞬間爆發之后,漸漸演變成為了眾口一致的呼喚,“達陣!達陣!”
排山倒海,鋪天蓋地,轟轟烈烈。他們是在慶祝著再次達陣的成功,也是在呼喚著裁判的判決確認,不要再有意外了,千萬不要再有意外了。
全場,只剩下一個聲音:達陣!
球場之上球場之下,所有視線都齊刷刷地落在了裁判組的身上,等待著最終判決,等待著勝負落定,經歷了最后時刻的反反復復、起起落落,意外一次接著一次,猶如過山車一般,心臟幾乎就要超出負荷,那么現在呢?
這一次達陣的結果呢?
燭臺球場的主場球迷們,兩支球隊的雙方球員們,還有鎮定自若的雙方教練員們,所有人都不能例外,就連解說席之上的解說員們都暫停了自己的工作。
剎那間,全場都屏住了呼吸,似乎就連脈搏都已經消失在了那汩汩作響的空氣之中,整個燭臺球場都凝固了起來。
眾目睽睽之下,站在端區左側的裁判似乎可以感受到肩膀之上的沉重壓力,幾乎就要抬不起來,但他還是沒有絲毫的動搖和猶豫,視線死死地盯住了端區區域里的一舉一動,隨后當機立斷,長長地吹響了口哨,高高地舉起了雙手,做出了一個達陣的手勢。
“啊!”
一個手勢,一個最為簡單的手勢,全場觀眾集體跳躍起來,那一片浩瀚的紅色海洋瞬間就達到了沸點,山呼海嘯般的嘶吼漫天漫地地飛揚起來,蔚藍的蒼穹、碧綠的草坪和灰色的球場,全部都染成了紅色,純粹而透亮的紅色,鮮嫩欲滴、宣泄而下,視野之中的每一個角落都是一片紅色。
“啊啊啊!”
瑞恩幾乎就已經要站不穩了,膝蓋似乎隨時都可能崩潰,但他還是忘乎所以地呼喊著,竭盡全力地嘶吼著,與整個燭臺球場完完全全融為了一體,轉過頭,然后他就看到了旁邊那一個亞裔面孔的球迷方陣,浩浩蕩蕩的咆哮聲是如此熟悉,又是如此親切,讓人忍不住徜徉其中。
火山噴發,這就是一場真正的火山噴發,紅色的巖漿無處不在,炙熱的氣浪滾滾而至,甚至就連腳底之下的地面都開始瑟瑟發抖。
遠遠地,灣區之中的驚濤駭浪也開始張牙舞爪起來,一波接著一波地撞擊著連綿不絕的海岸線,仿佛地殼運動一般,正在推動著美洲大陸漂洋過海,尋找著浩瀚海洋另一端的歐洲大陸和非洲大陸。
那匪夷所思的聲響之中,徹底將解說員們的聲音完全淹沒了,即使特洛伊鮑爾聲嘶力竭地吶喊著,他的聲音依舊猶如暴風雨之中的一棵小樹苗,瞬間消失其中,他的大腦也陷入了一片空白,只是不斷地重復著同一個單詞,“達陣!這是一個達陣!克拉布特里!克拉布特里!達陣,聽眾朋友們,達陣成功!”
電波的信號將特洛伊那微弱的聲音傳播到了加州的每一個角落,然后,喇叭聲、歡呼聲、腳步聲、嘶吼聲,星星之火般的開始蔓延起來。這才是真正的火山爆發。
哨聲響起的瞬間,克拉布特里就高高地將橄欖球拋向了天空,然后所有隊友都沖了上來,團團將他包圍在正中央,一個個都瘋狂地拍打著他的頭盔,宣泄著內心的喜悅。
今天,飽受犯規困擾的克拉布特里,錯過了數次提前終結比賽的機會;但終究,他還是把握住了機會,在關鍵時刻完成了一記價值千金的接球,自第二周擊敗達拉斯牛仔的“那個接球”之后,再次成功地完成了絕殺。
克拉布特里用力地推開了身邊的隊友,所有的隊友,然后腳步輕盈而有力地朝著左手邊方向沖了過去,目標任務赫然是:陸恪。
緊緊地,克拉布特里緊緊地擁抱住陸恪,千言萬語在舌尖打轉,卻找不到一個合適的表達方式,最終也沒有能夠開口,只是感慨地拍打著陸恪的頭盔,一下,再一下。心潮澎湃,難以平復,一切盡在不言中。
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嘶吼聲消失了,燭臺球場的上空,從極致的沉默到極致的喧鬧,再到極致的聲勢,現在只剩下同一個聲音在悠遠回蕩著:
達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