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桂，咱們先別扯當年了，江江看病的事情，落實了沒有，莫若答應賣房子沒？她要是不賣房子，何思耀也有錢，只要莫若答應給江江看病，這房子不也從這里找補回來了。”
“就是求了半天，人家比我們還厲害，賣房子？想都不要想！莫若那個未來的準婆婆，把她男人都抬出來了，還說是啥部隊的少將，不知道是啥，但肯定是大官，我看學校的領導臉色都變了。
她找了個好婆家，本來我們說的挺好，那個學校領導都覺得莫若做得不對，結果她婆家一來人，就連她老師都開始向著她，現在她要是真的不出錢，咱們還真拿她沒辦法。”
莫江從屋里出來，“我不看病，看什么看，腦子炸了死了算了，我天天疼得死去活來，你們叫著給我看病看了多久了，十幾天了，我還是這樣疼著，藥吃完了你們都不給我買，我死了你們都省心了。”
莫江說完就去扒窗戶跳樓，這可是高樓，人要是摔下去，就變成肉泥了，雖然外面有防盜網，老太太還是嚇得臉色煞白。
“明海，快去抱住江江，快去抱住他。”
莫明海一把就把兒子從窗沿上拽下來，“你鬧騰什么，臭小子，全家都在為了你奔波受氣，你說跳樓就跳樓，我跟你媽養你這么大容易嗎？老了我倆還指望你養老，家里就你一個兒子，我肯定得管你。”
莫江不過做做樣子，聽到父親這話，背過臉撇撇嘴，管自己，如果真管自己，就像莫若說的，把家里房子賣了先給自己看病啊。
他算是看出來了，這里面的人一個比一個自私，自己藥吃完了，這些天腦子疼得難受，就好像里面要炸開一樣，有時候一陣頭暈目眩。
“那你現在就把家里房子賣了，先給我看病，我疼得受不了了，要是你們再這樣，我就撞墻，反正瘤子破了一了百了，這樣疼著我還不如死了。”
莫江說完這話，莫明海跟李金桂全都安靜了，賣自家房子，這件事情在二人想法里，是絕對不可能的，賣了房子，以后住哪。
“好了，好了，兒子你快去躺著，你頭疼就多躺躺，我們會想到辦法的，一定讓莫若給你出錢看病，你快去休息，別管這些事情，那藥媽明天就給你買。”
莫江冷冷看了一眼所有人，自己父母到底都沒松口說賣自家房子，他突然對這些人不再抱任何希望。
“你站著干嘛，給你哥倒杯牛奶去，那么大個姑娘，一點眼力勁都沒有。”李金桂把火氣撒向莫童。
莫童默默低下頭，朝廚房走去，打開冰箱門，拿出里面的進口牛奶，倒上滿滿一杯，一滴眼淚突然滴落在牛奶上，濺起一點浪花。
不論她做的再好，父母眼里永遠都沒有她，偶爾捎帶腳地看到她，施舍給她一些溫暖和關懷，哥哥這么大的人了，以前沒病的時候，就賴在家里玩，什么事都不做，爸媽什么都不說。
自己就不一樣了，高中畢業就被母親要求出去打工賺錢，說家里不養閑人，她長大就要自立。
她就出去打工，一開始膽子小，不會說話，就在餐館做粗活，洗碗，一盆盆碗放在后廚院子里，頂著大太陽曬著，腰都直不起來，就是帶著塑膠手套，洗了一個月后，手和胳膊就開始癢，然后裂口子，偶爾要是不小心沾到水，鉆心得疼。
大太陽曬得背上的皮膚拖了好幾層皮，到現在自己的后背都跟全身皮膚顏色不一樣，后背黑黢黢的，皮膚都曬花了。
賺來的工資，母親全都收起來，一個月就給她五十塊錢零花，說給她存著，等將來她結婚，全都還給她，怕她小小年紀亂花錢。
五十塊錢在現在社會能干什么，要不是餐館包吃，莫童覺得自己都得餓死，這五十塊她每個月還要買自己用的衛生巾，買幾根頭繩，偶爾看到一件漂亮衣裳都買不起。
自己的衣裳都是在師大夜市上買的，最便宜的一件，只花了三塊錢，大部分衣服也就是十五二十，上次在商場看到母親花一千塊買衣服，她也很羨慕。
后來母親說給她也買一件，她終于還是拒絕了，因為她看出來，母親不過是跟自己說個客氣話，如果自己真要買，她肯定就會找各種理由，讓自己覺得不是她不給自己買，而是現在買衣服確實不合適。
莫童想起出來時爸媽兩人在火車上說的話，當時她瞇著眼睛靠在座椅上休息，因為周圍太擠了，她根本沒睡著，爸問母親家里還有多少錢，母親說全都花完了，就連自己給她存著的錢也花了。
把自己的錢花了，她其實也不會計較，畢竟哥得了大病，救人比錢重要，可是父母后面說的話才讓她心寒。
母親居然想把她嫁給一個死了老婆的男人，只因為那個男人是開大貨車的有錢，就因為莫江看病花光了家里的錢，母親還籌謀著給他娶媳婦。
娶媳婦咋地也要給了兩三萬的彩禮，加上辦酒開銷，五萬塊跑不掉，所以母親就打算把自己賣給那個老男人，那人都四十多了，還帶著一個十幾歲的兒子，還說老男人才疼媳婦這種話。
想起這些莫童一陣心涼，這些年她也算是沒少給家里賺錢，從餐廳打工出來，賣過衣服襪子，倒騰過小商品，自己擺過地攤，最后還去酒店當服務員，因為工作認真努力，還當了一個小組長。
算算這幾年自己給家里至少也給了三五萬，可母親根本沒把自己當她的孩子，一遇到莫江的事情，誰都要給他讓路。
甚至賣了自己，給別人做填房，給別人帶孩子，伺候一個老頭子，她認為自己都必須同意，父母的心怎么可以這么偏，莫童突然有些理解，莫若為什么那么難過。
只是她又很羨慕莫若，她讀了書上了好學校，還找到一個對他那么好的丈夫，自己還不知道該怎么辦。
莫童嘆了口氣，端起牛奶，聞著濃濃的奶香，她咽了咽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