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邊兒忍受發燒的痛苦，一邊兒心如死灰，莫江真覺得，這次自己跟著來南市，就是個錯誤，給自己看病？
家里一分錢沒有，拿什么給自己看病，來的時候他心里對莫若的指望就不大，但是他萬萬沒想到，自己現在的生活變成這樣。
淪落到跟要飯的也差不了多少的地步，就連買顆感冒藥吃都沒有，而不論自己怎么說，母親都不肯再花錢。
黑暗中莫江冷冷一笑，露出森森白牙，帶著一股說不出的扭曲和陰邪，這就是自己的父母，最看重的其實還是錢，根本不是自己。
口口聲聲說給自己看病，錢呢？指望別人出，就是不肯賣房子，現在自己感冒難受得都要死了，只想吃點藥緩緩，還是不行，因為買藥要花錢。
莫江心里暗暗發誓，只要自己有出人頭地的一天，這樣的父母他絕對不會管，絕對不給他們養老，讓他們兩個人守著錢過一輩子去吧。
心里帶著熊熊怒火，反而感覺不到太難受，過了一會兒他就沉沉睡去，只是心中，對自己父母，再無半分親情。
天還沒亮，里面就有人陸續起床，都是打短工的，一大早就起來找事做，莫明海也是一樣，李金桂給男人口袋塞了五十塊錢，男人早上要吃飯，還有人在外面，萬一有啥事，不能沒有錢。
莫明海洗漱完走了，莫江昨天因為恨，一直氣到后半夜才漸漸睡去，剛睡著早上被這些人一吵，頭疼得恨不得要炸開。
這種嘈雜的聲音陸陸續續持續了一個多小時，等這些人走后，莫江的臉已經蒼白得像個吸血鬼，尤其是整個眼睛凹陷青黑，就像社會上吸藥的青年。
李金桂見兒子氣若游絲，望著她連眼珠子似乎都不會轉動了，原本明亮的眼球上仿佛蒙了一層灰蒙蒙的塵土似的。
“兒子，你哪里不舒服？”看兒子這樣，李金桂有些害怕。
莫江冷冷望了眼母親，“死不了。”
李金桂見兒子望著自己，眼中沒有一點熱乎氣，冰冷得仿佛自己是她的仇人，眼淚不由涌出來。
“兒子，你別怪媽，媽手里沒錢，不是不想給你看病，媽手上現在就四十多塊，還要交一天的房租，剩下十幾塊，買藥都不夠，是媽對不起你，嗚嗚嗚，媽不該讓你受這個罪。”
莫江面無表情，只是冷冷問道：“那回家賣房子，給我看病，行不行，你答不答應。”
李金桂一聽賣房子，嘴唇哆嗦半天，說不出話來，看到母親這樣，莫江露出一個冷笑，翻了個身，再也不搭理母親。
這時候老板娘進來，看到李金桂坐在床頭抹淚，心里暗罵一聲晦氣，做生意的最討厭一大早觸霉頭，自己本來就賺不了幾個錢，收這么個病人進來，一大早就坐著哭，真是倒霉。
“李嫂子，這都幾點了，你什么時候起來干活，早點拆了曬著，下午才能干啊！”
李金桂趕忙把眼淚在臉上胡亂摸干，“我這就來，這就來。”
老板娘走近兩步，假裝不在意實際上特意打量了莫江一眼，結果嚇了一跳，這男孩臉色比昨天還難看，慘白中隱隱透著青灰，這怕是要死人吧。
一想到死人兩個字，老板娘心臟一陣亂跳，自己可是做生意的，真要是在這死了人，那自己還做什么生意，要是真死人了，誰還在這住，店子黃了自己吃啥喝啥，家里咋過日子。
不行，得把他們攆走，這不行了。想明白這，老板娘又往前靠近兩步，假裝關心莫江，抬起一只手摸了摸他的額頭，燙手得厲害。
“哎呀，李嫂子，你兒子發燒這么厲害，你還是趕快帶他去看醫生吧，這可是高燒，別燒出什么事來。”
李金桂苦著臉，“大妹子，我手上就四十多塊，交了今天的房費，買啥都不夠了，我也想帶他去看病，可是我手上沒錢了啊，嗚嗚嗚。”
李金桂攤著手，難受地拼命掉眼淚，她也想帶兒子去看病，可是拿什么看。
“那你就任他這樣燒著不管？那要是出事了怎么辦？”
“我一會兒能再用用你的煤氣爐子嗎？我想給他再煮點姜湯，他這是那天晚上受涼感冒了，再喝點姜湯發發汗就好了。”李金桂心里還打算，再找老板娘討一塊姜，這樣就不用花錢了。
聽了這話，老板娘不干了，“李嫂子，你兒子本來就有病，現在又感冒發燒，你還沒錢治病。
這樣你現在收拾收拾走吧，我這你也別住了，我也不敢給你住，你看你兒子那個臉色，白的跟鬼似的，我怕他萬一死我這咋辦，我這可是做生意的地方，你們死這就是害死我了。”
聽老板娘一口一個死地咒兒子，李金桂氣得咬牙切齒，她低著頭兩手死死摳著大腿，指甲都陷進去了，卻不得不聽著老板娘在這說這種話。
“大妹子，求求你別攆我們走，你看我兒子都這樣了，起都起不來，他怎么走得了，大妹子我一定好好干活，我兒子這是感冒發燒，沒啥大病，喝點姜湯驅驅寒就能好，你別害怕。”
老板娘沒好氣地瞪了一眼李金桂，心里暗罵自己糊涂，當初自己是豬油蒙了心了，怎么就可憐到她了，明知道兒子生病，她當初就是再可憐，再怎么求自己，也不該收個病秧子。
她心里早都否定自己是為了占便宜，現在想起來，覺得自己就是太好心，可憐李金桂，好心收留了他們，還給他們留了最好的位置，結果留下一個快要死的人。
“你們快走吧，別讓我攆你們，你兒子這樣，你又不肯看病，你讓我怎么留你們繼續住，萬一真出啥事，我擔待不起，算我求求你了，李大姐，你帶著你兒子走吧。”
“我求求你老板娘，你別攆我們走，我跟男人帶兒子來南市看病，花光了家里所有的錢，我兒子現在還感冒發燒，你現在把他攆出去，那……那真的就出事了。
你行行好，發發善心幫幫我們，求你別攆我們走！”
李金桂哭得泣不成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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