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昭若此時正在門內緊緊捂著嗚嗚叫著的周紹雍的嘴,等確定門外沒有聲音了才把人放開。
周紹雍靠在墻上喘氣:“小表叔,你、你還想殺了我啊……”
殺周云詹不夠?拉他當墊背?
齊昭若一個眼神橫過去,都怨這小子不干好事。
剛才他們兩個貼在墻上聽壁角,齊昭若耳力好,隱約能聽到幾句話,什么錢家、傅家之類的。而周紹雍的耳力肯定是不行的,聽得意興闌珊還要強扒著去聽,最后頭碰墻出了一聲輕響。
隔壁單昀的耳力自然遠勝普通人,立刻就察覺到了。
周紹雍努努嘴,“隔壁不就是我爹和七叔,咱們犯得著嗎?”
齊昭若不和他解釋,兀自提步離開了。
只是今日老天似乎不太眷顧他,甫一出門,就看見前街有人潮圍觀,一時郎君們策馬就有些艱難,周紹雍派身邊一個小廝過去打聽了一下。
小廝回來稟告:“是前頭水粉鋪子里幾個小娘子吵架,吵得兇了攔住了去路,說不定還要動手。”
周紹雍拍了拍胯下的馬,好笑道:“哪家的小娘子這般厲害?這如今京城紈绔們敢在外頭動手都得回家挨一頓鞭子。”
比如他和從前的齊昭若。
小廝不好意思地搔搔頭,“好像是傅相家的小娘子,和孫計相家的小娘子……”
周紹雍張了張嘴:“傅二娘子?”
不能怪他,傅念君就像是做得出來這種事的人。
小廝猶豫地點了點頭。
周紹雍立刻幸災樂禍地下馬,齊昭若制止都來不及。
周紹雍甩了馬鞭,嘴里還說著:“就是與七叔有些貓膩的那個吧?我去看看我去看看。”
一溜煙兒就往人群里鉆。
小廝看得很尷尬,只好問坐在馬上的齊昭若:“齊郎君也一起去看看?”
齊昭若下馬,沉著臉,只一個眼神就害得那小廝差點咬斷舌頭。
傅念君在前面……
可是他卻舉步維艱。
其實這件事發生地突然,傅念君也不知道怎么就到了這樣的境況。
近來她不用像之前一樣提心吊膽不敢出門,傅琨與傅淵也總算不再強制禁她的足,當然有一部分原因是那天邀請錢婧華上門后,她和盧拂柔兩人就真的與她來往密切起來。
今日錢婧華還約她出來。
傅琨對于這樣的事自然是鼎力支持的,傅念君也看得出來,錢婧華是個骨子里相當不肯墨守成規的人,與盧拂柔雖親密,總是覺得束手束腳,倒是和傅念君,說話做事無需思索。
這樣突然被引為知己的體驗,傅念君多少也有點不明所以以及受寵若驚。
今天出門來,沒有料想會遇到孫計相家的小娘子們。
狹路相逢,莫非遇到過第一次,第二次就會相繼而來?
沒想到她和孫家娘子的緣分會在這里。
孫大娘子近來心情很不好,因為她和今科狀元秦正坤的親事也定了下來,今天好不容易出門散散心,就又碰到了傅念君。
那日還只是半張臉,今日在這家小娘子們光顧的水粉鋪子里,自然大家都不會掩面。
彼時錢婧華正拿著最新的胭脂叫傅念君試試。
傅念君原本就生得嬌艷,再涂脂抹粉,更是比錢婧華都多兩分嫵媚殊麗之色。
“我從小就喜歡妹妹,只是我爹爹阿娘卻沒有滿足我這個愿望,瞧瞧,多好看,東京雖為京都,這妝容卻也不比我們江南的好看……”
說著還要動手動腳去拆傅念君的發髻,要給她梳個江南時興的式樣。
“你可以了啊。”傅念君拉下她的手,錢婧華還比她矮一些,卻真的把她當作妹妹了,還是那種隨便她擺弄都不會生氣的妹妹。
孫大娘子見了傅念君和錢婧華這嬌艷如花、各有千秋的二人,立時心底就涌上了自卑自厭,以及一些說不明白的惱恨情緒。
她對著店里的伙計便道:“取那同她們一樣的胭脂來。”
那伙計瞧了一眼,只道:“那是天宮巧,緊俏地很,不知娘子是何家貴人?”
其實倒也不是店里狗眼看人低,只是孫家娘子們鮮少露面,認得的人不多,不似錢婧華,回回都是一擲千金的氣派,而這玩意兒也不是隨便能拿來試的,未曾訂下,伙計不敢貿然拿出來示客。
當然還有一點,這世上之人,無人不愛美,孫大娘子這般尊容,多少有些減分。
孫秀是三司使,家中錢財豐足,如今竟被人如此質疑,孫大娘子當即心中的情緒便爆發出來,兩個妹妹怎么都攔不住。
還揚言要砸了這家鋪子。
這么囂張的小娘子可是很久沒見了,大家也都想瞧瞧這是何方神圣。
知道事情是因為手里這盒天宮巧胭脂引起的,錢婧華便也大方道:“人家要試,給她先試試我這盒吧。”
錢婧華的婢女將東西捧過去,卻誰知更加觸了孫大娘子的逆鱗。
她身邊的妹妹孫二娘子十分無奈,傅念君和錢婧華兩人,就是滿東京去找,大概也很難找不出比她們倆更漂亮的未嫁小娘子了,她大姐在這撒氣算什么呢?
她這是又發病了。
孫大娘子抬手就砸了那胭脂,氣得咬牙,還大聲地嚷了出來,說不要旁人碰過的東西。
錢婧華立時便生氣了,也不管這人是什么來路就要沖過去。
今天盧拂柔不在,就更沒人勸得住她。
傅念君頭疼地拉住她,越接觸她就越發現,錢婧華根本就是個披著閨秀皮子的野丫頭,而且一副心腸熱地過分。
從她當時二話不說就能跳水池去救素不相識的傅允華時就能看出來,何況此時還是被她認定為朋友的傅念君。
“她針對的是我,你犯不著沖動。”傅念君一把拉下張牙舞爪的錢婧華,“隨她去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犯不著自降身份。”
其實她也沒什么同情心,但是孫大娘子這副樣子讓她很眼熟。
她見過這樣的情況。
邠國長公主就是這副脾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