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據忠路方面反饋來的的線報,趙營自從攻下劍南司后因為受到忠路方面不斷的騷擾襲擊,尚自屯駐在原地未動。鄧宗震將破敵希望寄托于七藥山伏擊戰,深恐有利地形為趙營所得,一等各路土兵會合,便連夜催促出發。
各地土兵林林總總,勉強湊集了五千人,暫由覃福長子覃懋楶統制,在拂曉時分抵達七藥山。
這些土兵來源龐雜,固然個人勇武突出,但彼此之間很少合作配合,在短時間內要他們做到整齊劃一實非易事。是以他們雖到達的早,覃懋楶卻不得不花費大量時間在山麓附近整齊行伍,直到午間,方才粗粗約束。
覃奇勛沒有派人會合。他派了個心腹過來,只說忠路人馬正在前線牽制敵軍,讓覃懋楶帶人抓緊布陣。
前番攤派兵力支援承天府,忠路并沒有出多少人,覃懋楶略微一算,料來其至少能動員千余人的機動力量。而且忠路兵的驍悍以及覃進孝的武勇他早有耳聞,有他們在前打頭陣牽制趙營,自己當可安心照原計劃行事。
覃懋楶今年已近而立,也是戎馬多年,一向深得父親倚仗。他先趙營一步,奪取了七藥山險地,并不放松,一面布置陣地,一面派人往四周哨探,防備趙營突然襲來。
施州兵久歷戰事,一旦接收到明確任務,便即各司其職,開始有條不紊地準備。覃懋楶估計,至多傍晚,七藥山陣地就當完全竣工。有這座山作為依托,控扼要道,將趙營阻擋在一隅的目的不難實現。
日頭逐漸西斜,覃懋楶坐在小馬扎上,開始構思下一步該如何勾引趙營入彀。才想了一小會兒,一個塘兵急急登山,俟近稟報:“有大隊敵兵奔至,其數暫時不明。”
這個塘兵話音未了,又有一個塘兵趕至身前,神情間大顯焦懼,覃懋楶聽他道:“敵兵數目不下五千,已開始搶占山腳各處通路狹道!”
覃懋楶又驚又奇。自己明明慎之又慎,遠近不下了許多快馬塘兵,按理說二十里外便可知敵動態,怎么如今趙營都到了眼皮子底下,己方才猛然察覺?
他快走兩步,向山下看去,果見自山腳到山頂,山腰間幾道陣地上的十余面號旗都開始不住招搖。這是向指揮所報告敵襲已到的意思。當下再無疑慮,立刻派人召集各個主要權司、總理商議對策。
權司、總理、中軍為施州衛土司中的上品官職,“上則資其輔相,下則任其指揮,非才德兼全莫任其職”,只不過當下時節,各司官職授命任人唯親,德才什么的全都得讓位于血緣親疏,甚至有尚在襁褓的嬰兒也享有高職的事例。而覃懋楶作為施南宣撫使覃福之子,在司中任“護印”一職,更為尊崇。
這些個權司、總理大多因親得位,鮮有真才實學之人,臨戰在即,不思御敵之策,反有動搖之心。覃懋楶有經驗,先言語幾句,自述己方陣地雖還未完工,卻勝在臨高據險,趙營想要硬攻,也難占便宜,好歹穩住了軍心。緊接著再接塘兵令,從中分析趙營具體攻擊布劃。
根據隨后幾名塘兵提供的軍情,覃懋楶覺察到事有蹊蹺。原來趙營不期而至,本可趁著己方陣線不備,猝起發難,搶得先機,可是數千趙營兵馬,只顧爭奪道路山徑,洞窟埡口,奪下后便留兵嚴守,似無攻山之意。除此之外,塘兵還提到,趙營大概每隊攜有兩副拒馬,鐵蒺藜、地澀、留客住等物無不計其數,眼下正加緊布置山下,瞧這架勢,竟是想圍困己軍。
想到這一點,覃懋楶頓感不寒而栗。說實話,趙營若是撲山強攻,他并不怕,以他之見,勝負至少五五開。可要是對方圍而不打,這就難辦了。七藥山山陡,不但上山難,下山也著實不易,且不說山上只有區區一點溪流泉水,絕對不夠幾千人飲用,倘趙營分兵襲擊空虛的施州腹地,只此一項,后果就不堪設想。
他不敢再遲疑,急遣麾下總旗帶人火速下山,先攻試探。很快,山下趙營陣中傳來響亮的摔鈸、嗩吶聲,旋即渾厚的鼓聲“咚咚”震蕩開來,想定是兩下開始了爭斗。
隨著兩陣清脆的銃響,青白的硝煙上升到了山頭,與之共至的還有先遣部隊的敗訊,連那個帶隊總旗也中彈而亡。
那總旗是死在郭虎頭部的銃下。
此次圍困七藥山,趙營人馬盡數而至。徐琿受命,帶領前營主要防御西北,而趙當世與侯大貴則統率中營,正在朝山東進展。
郭虎頭初任把總,作為徐琿手下的得力干將,他自有心好好表現一番,以不負徐琿的舉薦與趙當世的期許。
他脖子上的箭創已經好的差不多,同樣變好的還有他訓導指揮火器隊的能力。徐琿將他視為一個可塑之才,他也的確沒有辜負徐琿的孜孜教導。他悟性很好,又肯鉆研、求教,在達州休整的那一段時間,一有空,便操持著各類火器或是苦思冥想或是動手操作。在這般努力之下,他如今已然能夠熟稔運用火器隊投入戰場。
達州等地武備雖多,可火藥等并不豐裕,所以自從大獲山撤退后,趙營已經很少大規模使用火器進行拉鋸戰。更多的是將火器作為決定性的一擊。適才施州兵下山猛攻,郭虎頭開始以長牌手抵在前方,后配镋鈀、長矛手阻擊,拖延一陣,消磨了對方的銳氣,待時機成熟,抓住機會,大膽將密集的鳥銃隊擺到距敵十五步,放了兩排銃,收效果然顯著。施州兵總旗被當場打死,剩余的施州兵也潰回山上。
趙營的火器,多為鳥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