僧兵孤軍深入,其實出乎了趙當世的預料,但他因勢利導,改變了原有的作戰計劃。郭虎頭與王來興在小河口擊敗業恒后,立刻分開。王來興帶五百人往西南楊柳池、鴉丘坪支援徐琿、劉維明,吳鳴鳳的二百人沒有回刺竹坪而是徑直往磨角塘集結,而郭虎頭則領著本部人馬與蘇馬趟劉維明的部分兵力合計近七百沿著業恒來時路反攻回去。
秦良玉自派了業恒出去后就在胡明誠陣后幾里觀望動靜。前線膠著,道口又狹窄,自己人上去也發揮不了什么作用,反自亂了陣勢,徒然消耗銳氣。她對業恒的行動抱有極大期望,知道其只要得手,這局就盤活了。
怎料天不遂人愿,先是胡明誠來稟趙營援兵忽至,而后業恒帶著殘兵倉皇出現在了面前,接踵而至的還有六七百趙營兵。
郭虎頭的出現,立刻引起了胡明誠部的恐慌。他們剛感覺正面對手增加,背側又來了敵軍,心理素質再好也不禁動搖。趙營兵在中截斷了石砫兵前、中兩部的聯系,作用顯著。
業恒神情頹喪,秦良玉也沒有責備他,收攏兵力,還有一千三百左右,她正欲擊退郭虎頭,自后軍情迭至,原來就在方才,正在南嶺寒婆坳、九拐子與郝搖旗、白蛟龍兩部相持的秦篆發現北面嶺上趙營兵有異動,特來通知。
負責斷后的秦篆部千人,郝搖旗、白蛟龍二部亦有千人。石砫兵雖強,但郝、白準備充分,據山死戰,一時也討不著便宜。侯大貴待機多時,這時候從云霧山下山,就是為了配合郭虎頭,阻斷秦良玉與秦篆。這樣一來,石砫兵就將被分成前中后三段,首尾不能相顧。秦篆看得清局勢,但他的人被南面趙營兵死死纏著,實在分身乏術,故此求援秦良玉讓她早作行動。
然則時下秦良玉也有些退進觸籬,一千三百人不到,既要阻止郭虎頭,又要攔截侯大貴,前后兩邊距離又有數里,再行分兵,搞不好會進一步為趙營分化。
她一猶豫,北面山嶺磨角塘的吳鳴鳳率本部集中完畢的五百人下山,直接就到了胡明誠左翼側后。胡明誠左翼遭到徐琿、吳鳴鳳近千人的打擊,正面又在劉維明、王來興的頑強抵抗下毫無進展,士氣急劇下降。
此時趙營、石砫兩方所有的絕大部分兵力都已陷入了鏖戰,共計七千余人在十余里的狹道各地爭斗,自寒婆坳至楊柳池聲勢鼎沸,綿延不絕。
形勢緊迫,就是秦良玉如今也不由焦躁起來。她知趙營耐戰,卻也沒料到剽悍如斯,再往深處一想,對方早有成算,自己沒準在踏入狹道的哪一步起就已經落了后手。
起先,她是想憑借石砫兵杰出的戰斗力一下子將主動權給搶回來,但當業恒一敗,她方明白,這支名喚趙營的賊寇的作戰素質其實較之石砫兵不說毫不遜色,也是相差不遠,勝機絕非簡單可以奪回。
為將者,料敵機先,秦良玉這個“料”字已然大大失策,更別提占得“先”字了。石砫兵,今日已經再難作為。
可是迢迢遠來,就這樣退去?秦良玉一想到自己身上背負著的“石砫”二字,那退兵的命令是怎么也說不出口。業恒心灰意冷,神情委頓,百戰皆勝的石砫僧兵在他手上旦夕間折了近一半,他沒臉回去見僅存的師伯,也不知道接下來這主持之位是否還能坐得安穩。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秦良玉自忖石砫兵還沒到山窮水盡的地步,尚欲殊死一搏,她招來親兵,最終還是決定分兩路馳援前后。
軍令尚未動,幾名斥候緊急來報,這幾人是專門散出去偵查東南的,秦良玉心中一緊,暗思:“莫不是容美兵那里有了結果?”
石砫兵與趙營兵在此間相爭,而容美兵在南面與忠路兵對陣,如果容美兵贏了,即刻北上,無疑能使微妙的戰局再起變數。
可是,那斥候面有凄色,哀道:“容美兵在東南為覃進孝所破,折損過半,已退過清江了!”
“噫!”秦良玉喟嘆一聲,臉色無限惋惜。容美兵敗,唯一的希望也被打破了,這還不算,覃進孝既然大勝,說不得此刻正引兵急速北上增援趙營,再蹉跎下去,危險更甚。
一時間,從石砫兵中部開始,數里間,清脆短促的鉦鈴此起彼落,數千石砫兵開始分段突圍。
善戰者,定也善退。石砫兵訓練有素,不單指得是前進有序,撤退也很緊湊有度。監陣官四處彈壓,一如往前作戰。后部的秦篆轉為前部,分出兵馬抵住郝搖旗、白蛟龍,主力向外退卻。郝、白二部極力阻止,可侯大貴見秦良玉部銳卒突來,不敢死戰,放出通道,石砫中部接上抵御寒婆坳的趙營兵,秦篆部全隊安然撤離。
業恒知恥后勇,帶著僧兵抵死在前,侯大貴側襲兩次,都被擊退,知困獸猶斗,也不再追。當是時,趙當世的軍令已傳遍上下,石砫兵兇橫,要盡數殲滅不現實,只要能吃掉一部分便達目的。而這要吃的,就是落在最后,還未曾擺脫徐琿、劉維明、王來興、吳鳴鳳等部鉗制的胡明誠部。
秦良玉與秦篆先后退出山口,也損失了部分兵馬,回頭觀察,見胡明誠部尚不見蹤影,不禁夷猶。石砫兵在狹道口子外頭徘徊半晌,終于離去——郝搖旗、白蛟龍已經完全控制住了狹道口上下,出而復進,幾無可能。加之覃進孝動向不明,此地不宜久留。快刀斬亂麻,只能舍小保大,棄了胡明誠。
胡明誠也知自己成為了棄子,他所部只剩數百人,腹背皆敵,遭到侯大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