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如虎軍隊中的部分寧夏兵在八月初盜馬縱火,引起了小小的兵變。但猛如虎迅雷手段,立捕首惡百人斬之,很快將兵變平定。雖起小小風波,可他言出必踐,等病癥完全痊愈,旋即在八月中旬拔軍北上。
趙當世預計猛如虎將在三日后抵達襄陽府宜城縣,因而提前從范河城趕到襄陽府城做迎接的前期準備。恰好,火器坊內又有成果,何大化遵守七月底靶場上的承諾,將自己結合所見所聞西洋軍爭編撰而成的冊子呈獻給趙當世。
冊子很薄,但在趙當世看來內容無不針砭軍弊。簡而言之,何大化提出的條陳建議主要分為兩個部分。
其一,徹底規范部隊武備。
這是趙當世與徐琿等人前期一直在推動的工作,比起其他各部明軍,趙營其實向來重視統一火器制式。自從有了楚北為根基,經過數年發展,趙營利用開拓商渠、屯兵屯田、建立器坊等手段已經穩步著手將農商內政、軍備制造和裝配部隊這一整條鏈路打通捋順,基本能夠做到自給自足。但這并不意味著無需仰仗朝廷制造并供給兵甲火藥的趙營可以只憑軍將、工匠意愿喜好,隨意粗制濫造各類武備。
兵士掌握武器貴精不貴多,今日操演三眼銃、明日又用迅雷銃,用心不一,對軍隊戰斗力的提升有弊無利。況且銃炮之間對于火藥的配比、彈丸的要求亦不盡相同,多出一種制式裝備就意味著在源頭處多出一條專門的生產線,徒費人力物力。是以無論從提高兵士訓練效率還是節約成本等角度考慮,在五花八門的各類銃炮中擇選出最優者都是必要之舉。
通過比較,趙當世認為銃類以鳥銃為最優,所以很早就下達了淘汰三眼銃、迅雷銃、神槍等其他銃類專練鳥銃的軍令。這一點與何大化的看法不謀而合,他也覺得當今明軍中,鳥銃在操作、射速、射程、威力等方面都較為均衡,適合大規模裝備。
統一使用鳥銃的軍令下達了很久,可各營各部的執行下效果不一。作為倡議人之一,徐琿親統的效節營自然是執行得最到位的,營中銃手完全使用鳥銃,而且對鳥銃操作的熟練程度同樣最高。相比而言,其他營頭就多多少少沒有貫徹到底,無儔營、起渾營等趙營老本精銳尚可,譬若昌洪三營以及最近新成立的國安營等營頭就沒那么講究了。
昌洪三營及國安營的軍官,要么似陳威甫、徐啟祚、盧鎮國這種不通火器更不明操練作戰之法,要么似覃進孝、李延朗這種擅長弓馬搏擊輕視火器之利,自是沒能將鳥銃的普及重視起來。何大化覺得這樣長期下去,對于趙營軍隊整體戰力均衡的拉扯只會越來越大,不可靠的軍隊實在還不如不養。
趙當世經他提醒,甚覺推鳥銃、收雜銃的事理應放在個更高的層面,否則難見成效。于是讓統權點檢院也介入進來,下達了“不管軍中火器比例若何,但凡裝備銃類,只能是鳥銃”的指令,由軍、思兩院協力監督推行。
軍隊制式銃類用鳥銃,炮類則用新近自研制一號紅夷炮、二號紅夷炮及大佛郎機炮。
靶場演炮后不久,趙當世將火器坊中俸祿翻倍作為激勵,在何大化帶著火器坊漢人工匠、佛郎機人炮師等廢寢忘食的努力下,專為承載作為野戰炮的二號紅夷炮與大佛郎機炮的兩型炮車很快就有了雛形。
以二號紅夷炮的炮車為例,炮車構架以櫸木制作,櫸木重且堅固,抗沖擊。蒸汽下易于彎曲,可以制作造型,抱釘性能好。雖成本相對較高,但比起一炮管動輒千金的價格來說,實在談不上奢侈。
炮車雙輪,長約一丈、寬約六尺,平日以辀、靷連結馱馬的轡頭、牽靳,由馬拉前進。到達目的地,馬、車分離后,進行短距離調整,則三人推動,更需一人掌車舵。炮載其上,以剎片將車輪略作固定后,紅夷炮可在炮車上調整俯仰角度并直接射擊。炮車緩震功能雖算不少極好,但只要不是超高頻率的連射,正常限度內,有炮手及時調整,亦不會使炮車本身坍塌或傾翻。
有了炮車,大型的二號紅夷炮在野戰中靈活機動即成為可能,再與同樣架在炮車上的大佛郎機炮相互配合,趙營野戰的火力必然會有大幅度的提高。
火器裝備之外,冷兵器的統一制式亦為重中之重。
還是拿徐琿的效節營來說,營中八成銃手外,剩余二成皆為長槍手。明代制式長槍分長短兩種,徐琿沿用的是長型長槍,長一丈六尺,比起川中白桿兵所用甚至長達一丈八九尺的白蠟木長槍,長度只能說中規中矩。
但何大化認為一丈六尺太長了。他指出,長槍固有“一寸長一寸強”的說法,但那只是處在雙方冷兵器肉搏的環境下,效節營以銃炮為主,只用作防御的長槍太長不利于周旋與變陣。他建議將趙營防御用的長槍改為一丈,因為總體看來,無論明軍還是繳獲官府武庫裝備自己的流寇,他們軍中對銃手威脅最大的騎兵慣用的線槍、或稱透甲槍長度均在九尺。一丈對九尺,已經足以應付大部分的戰況。
談及長槍,何大化同時對趙營的騎兵裝備也做了分析。他走訪過駐扎襄陽府城的飛捷左營與飛捷右營,承認趙營的騎兵悍勇無畏,是合格的戰士。但他也看出,來源龐雜的趙營騎兵平均水平固然出類拔萃,可將眼光聚焦到一個個兵士身上,就不盡如人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