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上黑鷹軍駐地的慶祝,算得上是一種狂歡了。勝利后的喜悅,得到了徹底的釋放。酒肉美食管夠!這些英勇的戰士,當得起任何待遇。
元召做出來的那些奶油美食,早就被一掃而空。數量雖然不多,但基本都人人品嘗到了一些。平生第一次吃到奶油制品的許多人,差點兒連自己的舌頭都吃下去。
元召隨手把制作的過程和注意的方法寫了下來,交給了聶生。這樣的小生意就扔給聶家去做吧,下一步即將要建設在河套草原上的幾座城市中,聶家力量將成為主要的經濟主宰者。這也是元召對他們巨大付出做出的回報。
聶生眼中亮起光芒,他如獲至寶一般把元召遞過來的東西揣入懷中貼身收藏。然后意猶未盡的吃光了手上拿著的一塊奶酪,心情激動。他知道自己的表現已經得到了元召的認可,父親聶壹的一片苦心沒有白費。聶家的重擔從此以后將逐漸壓上他的肩頭,追隨著眼前這個人的腳步,走向更輝煌的未來。
明日之后,漢軍大軍來到鎮守此地,自己也許就應該踏上回長安的路程了吧。離開這么久,對有些人很是牽掛。當悠揚的笛聲在草原的夜色中響起來的時候,元召心中有著淡淡的想念。
此時夜近更深,他吹奏的笛音中帶著婉轉的曲調,身邊人有些明白,小侯爺想家了。
驀然,不知道從什么地方飄來另一種曲音,那聲音有些奇怪,帶著悲涼的語調,讓人聽了很不習慣。顯然,是有人聽到了元召所吹奏的玉笛,想要以此相和。
元召放下手來,橫笛挽于臂間,側耳傾聽的片刻,他的臉上浮現出淡淡的笑意。然后揮了揮手,制止了已經站起身來抽刀張弩想要去查看究竟的崔弘等人。
“有客人來了,此人沒有惡意,你們不用理會,去好好吃你們的就行,我自會料理。”
眾人聽他如此說,便不再理會。雖然暗中仍舊懷了警惕,但小侯爺既然有把握,就絕對不會有什么意外發生。只有小冰兒卻不放心,抱了赤火寶劍,跑到元召身后的位置待著,準備一旦來人對師父有惡意,她才不管三七二十一,拔劍先砍殺了再說。
元召不去管她,只是盤膝而坐,面前一張臨時用木板搭就的幾案上,隨手揭去泥封,打開了一壇酒。眼前人影閃過,有人從黑暗中穿越出來,坐到了他的對面。
小冰兒微微吃了一驚,手中握住的赤火劍緊了緊。她天賦異稟修為進步神速,到得今天,不要說馬上殺伐沖鋒陷陣果絕無敵,就算是單打獨斗刀劍相交,除了師父元召之外,恐怕也已經很少能遇到對手了。可是她憑直覺就可以知道,來的這個人武功修為很高,自己恐怕難于相抵。
元召卻連頭都沒有抬,一手托起酒壇傾滿了一碗,屈指一彈,那盛了一斤酒的細陶大碗打了一個旋就滑向了對面,酒水紋絲不動連一滴都沒有濺出來。
那人眼疾手快,伸出左掌輕輕一擋,然后三個手指就勢把酒碗端了起來,一仰脖子點滴不剩,烈酒入喉,然后哈哈大笑起來,聲音洪亮,顯得十分豪爽。
“元侯敬酒,卻之不恭,這頭一碗卻必須要喝了!哈哈哈!”
元召不動聲色,他用手指彈了彈酒壇邊緣,發出清脆的響聲,然后露出孩子般的笑。
“這酒從中原千里迢迢運來,卻是不容易的。不過既然來的是客,想喝幾碗便喝幾碗就是。那么,你能飲幾何”
“一碗不夠,一壇才好!元侯可舍得嗎?”
“隨便嘍,只要你能一口喝得下!”
“好!美酒當前,需痛飲,點滴難舍!”
只見來人一伸手,接過元召手中的酒壇,高舉過頭頂,如長鯨吸水徑直入喉,片刻的功夫,把一壇酒喝的干干凈凈,竟然一口氣都沒有轉換,果然是一口喝下的!
圍觀的眾人見此人單身至此,竟然如此豪爽,雖然知道他是敵非友,卻不由都心中升起幾分佩服。唯有小冰兒冷冷的哼了一聲,目光中敵意滿滿。竟敢在師父和自己的面前如此裝逼,一會兒非讓他吃點苦頭不可!
酒壇重新放到案上時,元召終于抬起頭來,淡淡的看了來人一眼。
“既然喜歡喝敬酒……呵呵!那就好辦了。說吧,暗夜來此,有何貴干?”
只見那人長得十分高大,長手長腳絡腮鬢的胡須,一身草原人尋常的翻毛皮氅,卻沒有攜帶兵器,只在手中握了一根短短的雕孔粗竹,是為羌笛。他的臉上掛著笑容,上下仔細的打量了元召一番,發出輕輕的贊嘆。
“既蒙以好酒相待,我當不必隱瞞。本人莫罕,這次來,是奉大漠神的命令,好好看看元侯的。呵呵!”
名叫莫罕的人坦坦蕩蕩就說出了自己的來意。元召也笑了起來,重新接過崔弘遞過來的一壇酒,放到面前。
“那么,有何所見又有何所得呢?”
“果然是慧靈之根,天下集大氣運者也!”
莫罕說這句話時神色很鄭重,像是真的能從元召臉上看出什么秘密似的。
元召心中一愣,但他并不動聲色,反而哈哈大笑了起來。用手指著對方,語氣中帶了調侃的意味。
“世間都說西域胡商能忽悠,是經商做買賣的好手,卻沒想到你一個匈奴人,竟然也善于此道。好了,就不要來這些虛頭巴腦了,既然喝了我的酒,就好好的把來意說明白吧。”
沒想到這家伙看似是草莽中藏著鋒芒,卻竟然是個自來熟的性子。他先不回答元召的問題,反而用眼睛四處貪婪的看了一遍,聞到那食物的香氣時,使勁地咽了幾口唾沫,臉上露出意猶未盡的神色,搓了搓手,嘿嘿笑著欲言又止。
元召對小冰兒使了個眼色,她知道師父要讓自己干什么,懷著老大的不情愿,把那些吃的東西都搬了一些過來,放到案子上。卻按劍站在旁邊,瞪眼瞅著那家伙,看他怎么吃的下去。
莫罕大喜,見元召打了個手勢讓他坐下,他都已經等不及了。先伸手抓了一大塊牛肉,狼吞虎咽幾口吃完,看到元召又推了一壇酒過來,他毫不客氣,咕咚咚灌了幾口,然后又伸手去吃別的東西。他吃的速度極快,又肚量奇大,不一會兒的功夫,竟然把所有的東西都一掃而光,吃的什么都沒有剩下。直到把壇中酒的最后一滴倒入口中,才終于心滿意足地擦了擦嘴,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看模樣甚是舒服。
眾人有些目瞪口呆,被他的吃相嚇住。這也太能吃了吧!那可是一大盆子牛肉,幾盤燒烤的野味……還有兩大壇酒啊!這人不會是個餓死鬼托生又幾年沒吃飽過吧?哦,這當然是小冰兒的惡毒想法。
“真是人間美味呀!好久沒有這么痛快的吃過了……呵呵!今日來此,本不欲現身驚動元侯的,不過剛才被笛音所動,一時手癢才相和了幾聲,雖然自慚不如,卻也是同道中人。”
元召點了點頭,卻并沒有說什么,他知道此人一定還有話要說。果然不出他所料,莫罕神色一整,變換了語氣。
“我們飛火勇士身為草原王庭的守護者,受大單于可汗召喚,奉命來此,想要元侯立即帶領人馬,退出草原,恢復漢匈兩國原來界限。如此,當可以暫熄兵戈,求得安寧。如何?”
聞聽此言,在旁邊側耳傾聽多時的公孫戎奴等人臉上現出怒色,就要拔刀而起。元召眼神淡淡的掃過,眾人連忙又坐正了身子,不敢亂動了。
“你大半夜的跑這么遠的路來,就是只為了說這個嗎?”
“這是傳達的大單于王令。當然,大漠神也讓我來好好看看你,在以后的某個合適時候,他會親自來會你的。”
“如果你吃飽喝足了,就可以回去復命了!嗯,就對你們的單于說,黃河,是漢家的,以后如果來飲馬,是要交錢的了。”
“……什么、什么意思?”
元召端起一碗酒,站起身來,走過熊熊燃燒的篝火旁,穿過草地,來到不遠處黃河岸邊。水流洶涌,洗卻征塵,大漢的獵獵雄風終于吹到了這里,黑鷹軍將士們追隨著他們主將的身影,都轉過頭來。
“從今天起,這條黃河在草原上流經的地方,就是漢匈兩國的界限。匈奴人再有無故踏過一步者,殺無赦!至于未來,如果匈奴心有不甘,那漢軍馬蹄與弩箭所至之處,天山、陰山、祁連山……將沒有界限!到時候誅滅無噍類時,勿謂言之不預也!”
話音不高,回蕩在黃河兩岸,卻已經被這片土地所深深地銘記。自蒙恬、李牧驅逐北胡以來,這是中原來的將軍又一次在這兒立下的誓言。而這一次,將會與從前的截然不同。
說完之后,元召把手中的一碗酒潑灑而出,無數的酒花落入黃河奔騰水中,流向東方,轉入中原,終歸入海。天高地厚,黃土為鑒!
飛火四大統領為首的莫罕微微嘆了一口氣,對元召拱了拱手,轉身重新隱入黑暗中。有一句話,遠遠地傳來。
“無論未來怎樣生死為敵,今夜酒,多謝了……!”
元召面無表情的看著黑夜里的一群人迅疾遠去。忽聽有厲聲鷹隼鳴叫聲音從南而來,他倏然抬頭,目光穿透夜空,銳利如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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