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過后,幾個文人便在歐陽開山的書房內喝著香茗。鐘岳拿著錦盒走過來,說道:“請各位品鑒品鑒。”
每人兩條,放在錦盒之內,加上歐陽開山的,鐘岳一共送出去十二塊墨錠,也算是放下血本的,這要是拿出去賣,可是一萬二的純利潤。
席琪昌原以為鐘岳是說著玩的,沒想到鐘岳真的把墨錠送給他們了,還人手就是一對,墊著這分量也有一兩重了。
“喲,還是泛紫光的上品!”
這些書家,都是幾十年的老手了,對于墨錠的好壞,他們是最有話語權的。
叮叮!
有人用手指輕彈了兩下。
“不錯不錯,堅如玉,紋如犀,佳品啊。只是這上面沒什么記號,也不知道是哪個大墨廠幾十年前生產的,如今的墨業里,恐怕也就曹素功墨廠,能夠生產這么好的極品墨錠了。”
“這墨錠,三千一錠都不為過,相貌上差點,也得值個兩千,鐘岳啊,你真送咱們?”
送個一錠的,也就算了,但是鐘岳可是一口氣拿出來了十二錠,這加起來也有大幾萬了,雖然對于他們來講,兩萬不是什么事,但是人家是從山溝里來讀書的大學生,這要是白拿了,心有愧疚啊。
鐘岳微笑道:“幾位老師還沒品鑒完呢,等用過后再說吧。送,反正我是送給大家了,若是再拒絕,可就是幾位老師不給我面子了。”
“哈哈,好。以后鐘岳你有什么書法上的問題,喏,這是我私人名片,直接打電話來我家登門來問就是,一般人我可不給的啊。”
韓琦是里頭最痛快的人,直接是收下了這兩塊上品的墨錠。看得出,他是真喜歡鐘岳送的這份禮物。
“既然小岳說話都這么有底氣了,想必一定是好東西了,咱們就來試試這墨錠如何。”
歐陽開山雖然書法造詣不如這幾個老朋友,但是也是愛好這些文玩,拿起鐘岳送的墨錠,朝在書房邊上,像是個二百五似的,一句話也插不上嘴的歐陽明說道:“去,接點水來。”
“啊?”
“啊什么啊,去弄點水來。”
鐘岳笑道:“不用麻煩了,我這里有。”
他將那白玉玲瓏硯滴取出,頓時把幾個還在把玩墨錠的老頭目光吸引了過去。
“硯滴?唔,深藏不漏啊。”
“這成色……”
書房里開著燈,然而這白玉玲瓏硯滴湊近臺燈時,那種透光度,放在鐘岳手里,簡直就像是一盞出水芙蓉。
“絕非凡物。”
歐陽開山有些驚訝地接過硯滴,茶壺難控制水流量,但是歐陽開山往石硯上滴水時,才真正體會到,這東西設計得太精巧了。
“你們看這水滴,真的是滴下來的,鐘岳,你這硯滴可否割愛給我,我出五十萬。”
“五十萬?你當爛白菜啊,這玉的成色,還有雕工,兩百萬估計都難拿下。”
“老韓,你上個月剛給你兒子買了套別墅,沒錢就別吭聲,拆我臺做甚?”
韓琦樂呵呵地說道:“我就是實話實說嘛,收了人家的禮,總不能還看著鐘岳被你們幾個老鬼坑吧。”
站在角落里的歐陽明更加凌亂了,這……怎么的就值兩百萬了啊,幾位大爺,你們不會是這小子的托吧?
鐘岳微笑道:“幾位實在不好意思,這硯滴是祖上傳下來的,不能賣。”
“那真是太遺憾了。你要收好,還有這東西別輕易亂用,要是加了有雜質的水,將口子堵塞了,很難清洗的。”一位老書法家又愛又恨的樣子,滿臉的憂慮掛在臉上,生怕這存世量稀少的東西給鐘岳弄廢了。
今天鐘岳給他們帶來的震撼實在是太大了。
歐陽開山開始研磨。
“好墨!研磨無聲,看來制墨人也是個高手,沒個三十年的功夫下不來,我想一定是七八十的老師傅制的。”
鐘岳有些臉紅,不好意思,不才二十一。
“嗯,色澤黑潤,馨香濃郁,的確好!不知道上筆如何?”
歐陽開山取下一只大毫,看了眼在一旁嘀咕了半天的席琪昌,“來吧,還等什么呢?早就看你手癢難耐了吧。”
席琪昌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寫點啥好呢?”
“席老,實不相瞞,今日贈墨,確實有個不情之請。大家手上的墨,是我的師父生前所制,無名無氣,今日贈墨,就是想請諸位給這方墨提個名,若是在有些題詞,那就更好了。”鐘岳終于露出了壞笑,自己鋪墊了那么久,吹捧也吹捧了一桌飯的時間,送墨也送了,你們幾位總不能啥事也不干吧。
韓琦眼睛一睜,“好啊,你小子在這里等著我們吶。”
“哈哈,好小子,有心機,這套路給咱們吃的,簡直就是趕鴨子上架,現在咱們不寫也得寫了。”
這幾個書法家,在滬上也是有很大名氣的,一般這樣商業性的作品,他們是不接的,一來怕麻煩,二來怕自己名譽受損,所以基本能免則免,甚至有些干脆直接定規矩,廣告不接。
席琪昌問道:“你方才說,是你師父制得的墨錠,那冒昧問一句,這墨方你繼承了?”
“是的,制墨手藝,也略懂一二。”
“嗯,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且讓我試試這上筆如何,真的是好墨,那我就破例替你提名題詞,也算還上欠你的人情,如果用起來不好,就抱歉了,毀聲譽的事情,恕難從命了。”
鐘岳說道:“席老放心。若是我敢拿您的墨寶招搖撞騙,這尊白玉玲瓏硯滴您來取走就是。”
席琪昌眉頭一挑,“你的意思,我的名譽就值這兩百萬么?”
歐陽開山道:“行了,老席。鐘岳信不過,你還不信我么?”
席琪昌將毛筆往墨碟里一按、一提,眉頭一挑,“好墨,渾厚內斂、深沉古拙。你師父有沒有和你提及,此墨何名?”
“五百斤油。”
席琪昌握筆的手一顫,“當真?”
“自然。”
“可惜了。此名已經被注冊了。”
鐘岳點頭道:“所以才讓席老賜名。”他自然知道這個商標已經被人注冊,不然也不會沒有頭緒。憑他手里的一張古方,要證明他手里的方子就是當年金農的五百斤油古方,那簡直是件不可能的事情。
若是不用五百斤油,顯然以鐘岳的名氣,很難開拓這張墨方的市場。
一旁的韓琦拿過另外一支筆,舔了舔墨水,在宣紙上寫了幾筆,“入紙不暈,舔筆不膠,墨色黑亮有神,鐘岳,汝師大才也!”
“太神奇了!鐘岳,你師父生前還有多少這樣的墨,我都要了。”
“誒誒誒,你要不要臉吶,趁火打劫啊,當我們幾個站一旁死的?給我稱一斤!”
“先給我來三斤!”
幾個老頭想起鐘岳的老師傅逝去了,這墨錠用一塊少一塊,如今要找到這樣品質絕佳的墨錠,實在是太少了,紛紛跟菜場大媽搶白菜似的,你要一斤我要一斤,看得一旁的歐陽明已經懷疑人生了。
這……這些還是他前一天意識里的那些僵尸臉老古董嗎?
怎么一個個都這么沒節操了?
鐘岳說道:“既然幾位都認可此墨了,是不是該履行席老您之前說的話了?”
“完全沒問題,鐘岳,你先告訴我,你學到了你師父的幾成手藝?”
“這個……七八成吧。”鐘岳這會兒要說這墨就是他做的,估計這群老頭會窮瘋了似的上來哄搶吧。
席琪昌點頭道:“好。老手藝如今傳承不易,老朽也盡些綿薄之力吧。”
席琪昌大毫沾墨,朝宣紙上揮筆而書。
走的是于右任一派的碑學小草。
“一點如漆,萬載存真。鐘岳,你看叫‘一點漆’,如何?”
鐘岳眉頭一挑,“冬心先生監制五百斤油,正是為漆書而創,一點漆,好!多謝席老了。”
“誒呀,老席這文青病,正是交情。看我的!”
韓琦也來興致了,重新拿過一張宣紙,揮筆而書。
“一點漆真好用。”
邊上幾個老書法家眼皮一挑,嫌人家文青,那你這也太實在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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