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岳最怕的就是這個,看來收購是不用談了。
“那代加工呢?”
劉永鑫饒有興致地笑道:“我憑什么相信你說的話就能代表這個一點漆公司?”
“因為我就是法人代表,您說我說話算不算數?”
“……”劉永鑫額頭冒汗,三億資產的大公司,鐘岳是老總?
“您仔細看一下這份文件上的法人代表,如果還是不相信,認為這是假的,不介意您去滬上實地考察一下。”
鐘岳都這么信誓旦旦了,劉永鑫額頭的汗更多了,“你……哦,鐘……鐘總,您稍等一下。”
墨廠上歲數的二十多個老師傅坐在一起,看著鐘岳拿過來的一點漆樣品,互相傳閱著。
“這個質量……說實話,我們墨廠很難達到。”
劉永鑫有些汗顏,剛才在辦公室,一聽要接鐘岳這樣一個大單,差點就是抱上去猛親他了,然而這些個老師傅坐在一起一合計,結果給出的是這樣一個答案,無疑是往他頭上潑了盆冷水。
“老王,你這……再看看啊,咱們胡文開墨廠若是制不出來,那這Z縣能制出來的可就不多了。”
一旁那人拿著鐘岳從系統里制出來的墨錠,說道:“這個制墨的想必是個高人,廠長你看,墨質細膩,表面光滑,而且還泛有紫光,這么好的墨錠,反正以現在墨廠出廠的這些產品來說,根本是不能達標的。這些鐘先生,能冒昧的問一句,這墨錠是出自何人之手嗎?”
鐘岳不好意思地輕咳一聲,“不才,正是在下。”
“不可能!”胡一索站了起來,你這煉墨的本事還是我教的,你能制出這么好的墨錠來,那我這煉墨師傅還要不要在廠子里混了?
鐘岳說道:“大家別忘了,除了手藝,配方才是關鍵。幾位再看看這塊用塑料膜塑封的這根金樽手造。”
“能拆開來?”
鐘岳手一請,說道:“自然。這金樽手造,是我們一點漆墨廠的老師傅制造的,雖然品質不及我親自煉制的墨錠,但是也達到我們一點漆對于金樽的要求。不過滬上稀缺的就是這樣的古法匠人,如今銷量上去,這個產量根本無法跟上去,所以我才過來找劉廠長合作,洽談這生意,除了這個金樽,未來我們一點漆還會開發另一款墨,屆時純手工的墨品會更加卻人手。”
雖然仿人工生產線可以節省大量的勞動力,但是經過一段時間試驗后,鐘岳發現,從這生產線上出來的墨錠,品質不及手工制造,只能被定位為“銀樽”品質,如今市面上那批金樽的,是除了鐘岳以外,歐陽國青另外招徠的煉墨匠人,但是在滬上,勞動力成本高,而且一點漆對于這樣的古法設備又不完善,繼續找到合作廠商,這樣的情況下,歐陽明才將歐陽國青目前的意思轉達給鐘岳,希望能利用好Z縣的現有資源。
這是一個忽如其來的大客戶,劉永鑫可不想放跑了,便對那幾個廠里的骨干擠眉弄眼的,“沒問題吧?人家滬上的老師傅都在行,怎么,可別說你們不行?”
“劉廠長,這么和您說吧。光有方子還不行,我們不知道這個什么金不金樽的東西和我們之前的制法一不一樣,這取煙的時候該怎么取,鑿揉的時候該到哪樣的一個程度,這些心里沒譜,怎么敢打包票啊!”
鐘岳笑道:“這不有我呢嘛,該是怎樣的方式,具體怎么煉制,我教你們啊。”
一群老師傅不說話了。
劉永鑫算是明白過來了,感情是這幫老伙計面子上抹不開面兒啊。一聽鐘岳教他們煉墨,這一個個的,就跟聾了似的,屁聲兒不發,就是不想倒頭來,被一個小后生指手畫腳。
“咳咳,這個鐘岳啊,不管這次合作談不談的成,既然這什么金樽是你煉制的,我都想聘請你為我廠的技術顧問,你看……”
劉永鑫看得明白,鐘岳自然也能感受得到。這些人雖然說出去可能沒什么名氣,但都是在墨廠干了幾十年的老員工,讓一個幾個月前還來廠子里實習的人指教,這不是徒弟使喚師父?能樂意就怪了,于是趕緊說道:“不不不,劉廠長,您誤會了。我過來,不但是談合作的事情,而且還要聘請在座的各位,到我們一點漆,作為技術顧問,放心,人還是胡文開墨廠的人,我們會派一些年輕的員工學習古法制墨的手藝,這樣不僅是提供貴廠一些勞動力,還能夠將徽州古法制墨的手藝傳承下去。當然,在座的各位,我們一點漆也會給相應的酬勞。”
聽到鐘岳這話,原本有些不樂意接活的老師傅們一個個眼睛發亮。
“你……你,不是,鐘老板,你說真的?”
“叫我鐘岳就好。大家都是徽州制墨行業的前輩,我是晚輩,只不過在我們這個一點漆上,我只是術業有專攻罷了,等明日材料一到,我和大家簡單說一下特殊的步驟,想必大家立馬就能熟手了,不用我在一旁說三道四,打擾大家的正常上工了。”
幾個老頭一合計,這事情倒是對他們有利,便說道:“劉廠長,我看可以一試。”
“只是這個制墨需要陰干,時間太長,如果真的要談,恐怕得等到明年了。”
鐘岳嘆氣道:“古法制墨,一些純手工無法代替的只能靠人工來,至于陰干,我們一點漆早就有現代技術了。”
“烘箱不行的,這個十多年前咱們就嘗試了。”
鐘岳搖頭說道:“不是烘箱,是另外的恒溫蒸墨技術,能把六個月的陰干期縮短到十天,不然你們手上這些金樽墨錠,還得等到明年四月份才拿得到手呢。”
劉永鑫目露驚訝,“鐘岳,你們……你們能不能把這個技術轉讓,哦,不,是提供給我們使用?”
墨錠的陰干,一直是老墨廠無法攻克的技術。之前行情好的時候,劉永鑫便準備找人攻克這項技術,烘箱、化學方法、物理干燥劑等等都用了,都不好使,后來連年走下坡路后,也就沒有提這件事情了。確實,從客戶下訂單,如果是指定的貨源數目不足,重新趕制,又要耗費半年,這樣的生產效率確實無法滿足現在這個時代的需求。
“使用是可以,不過得等到合作達成,而且是一點漆在徽州這里建好分廠,這里代加工好的墨錠送到我們那里就好,陰干的環節交由我們來處理。這個希望劉廠長能夠諒解,這套技術,從開發到引進可是耗費了七百多萬,如果無常提供給貴廠,您覺得合適,我都有點肝疼。”
這些技術,并不是掌握在鐘岳手上,而是歐陽家的產業,如今一點漆的運作模式里,很大一部分生產器械都是現成組建起來的,這些歐陽開山都沒有要鐘岳一分錢,但是不代表鐘岳可以借花獻佛。找胡開文老墨廠代加工,其實已經是鐘岳在挽救這個即將落寞的老廠子了,如果劉永鑫還想著得隴望蜀,那么顯然就是有些不要臉了。
聽完鐘岳這委婉的拒絕,劉永鑫也明白,想從這年輕人口中撿什么天大的便宜,就是搬出張來福來恐怕也不好用了,現在唯一的途徑,那就是合作。合作,就是給老墨廠生機!
“我冒昧的問一下,一年會有多少訂單呢?”
鐘岳笑道:“這個我無法回答您,但是這個數,估計跑不了。”鐘岳伸出了一個巴掌。
“五千單?”劉永鑫嘗試著問道。如果是五千單的話,那廠里的利潤估計也有個小二十萬增添。
鐘岳搖了搖頭,“我喜歡用斤來說話,是五千斤。”
“五千斤!”
一時間,圓桌上的人都變得不淡定了。
大生意啊!
“這個……那個什么……我是說啊……哈哈。”劉永鑫忽然說話磕磕巴巴起來,不停地用手拽著自己的皮帶,“什么時候簽合同?”
鐘岳笑道:“這個等到我回滬上,到時候自然會有人和你們接洽代加工的事情,當然,劉廠長。單子多了,這個利潤上……您應該明白的。”
“明白,明白。時候也不早了,大家伙收拾收拾,洗洗干凈,咱們去遠華吃個飯,招待招待鐘總!”劉永鑫心里暗道,難怪這兩天左眼皮一直跳,感情今天是有大魚自己找上門了。
鐘岳起身,說道:“別了。我這還有事情要做,如果您覺得我們有合作的機會,明天派倆老師傅,看看我制墨的流程,如果行得通,那再談合作的事情,可行?”
“沒問題。”
鐘岳笑了笑,“沒問題就好。”
有個沉默寡言的老師傅一直在琢磨這金樽墨錠,期間一直沒抬過頭,忽然問道:“冒昧的問一句,此墨古名叫什么?”
鐘岳猶豫了片刻,說道:“五百斤油。”
不少懂行的老師傅都目露驚訝,“還是名方啊!”
收了鐘岳一包華夏煙的老趙心思縝密,問道:“那之前你問的那兩味呢?應該不是五百斤油這個方子的原料吧?”
“那方名為一萬杵。”
屋內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