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近四點半的時候,鐘岳接到了某人的短信,將飯局定在了素芳齋,他收拾了一下行頭,快步輕伐地溜達過去。
王珣最后的指點迷津,一下子讓鐘岳豁然開朗了,所以心情也輕松了不少。
孤山路上的素芳齋,是臨安有名的素齋餐廳。遠近聞名,文思豆腐、蒸鹿糕、琥珀素鴨等等,聽著名兒就有點花招,但是聽到全素宴,鐘岳這嘴里就不是個滋味了,如今吃素成了潮流。
對于吃這方面,鐘岳還是一個標準的肉食動物,所以這樣的全素宴,對他來說,無疑是個痛苦。
孤山附近有寺廟,過來素芳齋用膳的,除了西湖的游客外,還有些僧人、居士,鐘岳混在里邊,都感覺自己不是來到了餐廳,倒像是在佛堂里吃齋飯。
“鐘岳,這里!”
隔著雕花屏風,鐘岳看到了包間里走出來的錢筠堯,正在朝他招手,便徑直走了過去。
“人都到齊了,下午開完會議,直接過來了,都在里邊呢。”
鐘岳跟著錢筠堯進去,看到兩張桌子已經坐滿了人,便有些歉意地說道:“讓大家久等,實在有些不好意思。”
當中有些人則是眉頭微皺。早就聽說老錢和著《黃酒帖》走得近,這年紀輕輕,讓他們足足等了半個多小時,心里自然不爽。對于這樣年少輕狂,心氣兒高的后生也不感冒。
其實這事也不能怪鐘岳,某人發短信給他的時候就已經是四點半了,他就是飛過來,也得個十來分鐘吧。
錢筠堯笑著將鐘岳請到主坐席的空位上,“來,我介紹一下。”
周圍的老頭老太太都笑瞇瞇地看著鐘岳,盡管有人心中郁郁不樂,但素養還是在的。
“不用介紹了,《黃酒帖》嘛。”
鐘岳訕訕一笑,也半開玩笑地說道:“老先生說笑了,我可不姓黃。”
“哈哈。”
“這小后生有意思。”
被鐘岳一句話逗樂了,飯局間頓時氣氛融洽了。鐘岳再看這些老頭老太太,也就沒有這么尷尬了。
“鐘岳,不用介紹了。華東美術學院的學生,也是《黃酒帖》的作者。鐘岳,這位是現任印社的社長,邵守云。”
“邵老您好。”
“這位是執行社長,紀伯昶。”
“紀社長您好。”
錢筠堯介紹了一圈,鐘岳能記住的,估計也就之前兩個社長了。這執行社長,看上去倒是年輕得很,看樣子,是管印社平時事務的主力了。
“老錢啊,你可撿到寶了,之前看你傻呵得跟人聯名出書,現在才知道,這個聯名之人,非同一般啊,你這去支攤算命,都可以養家糊口了。”
“哈哈。”
席間又是笑聲蕩漾。你一句我一句的調侃,這些人都也是熟識的老朋友,自然沒有什么關系。邵守云說道:“人都齊了,那就開席吧。鐘岳,你是客,嘗一嘗這里的素鴨,味道老好了。”
鐘岳動筷,加了一片炸得金黃油亮的素鴨,吃烤鴨就吃真的啊,吃什么素鴨……
真要養身健康,看這素鴨上的油,這也健康不到哪里去。
“這次三次會議都聚在了一起,是我們印社的盛大活動,伯昶,你要負責好活動的各項準備工作,事無巨細,都要過問。”
一旁的紀伯昶擦了擦嘴,“您放心,一切我都會交代下去的。”
錢筠堯笑道:“老邵,我賣個老臉,到時候讓鐘岳參加一下,可好?”
紀伯昶掃了眼,淡淡說道:“錢老,此次活動,除了印社內的成員,連特約記者,老師都吩咐要嚴格篩選身份,不能將活動搞得太娛樂化,您下午也在會場上啊,怎么.......”
“誒。伯昶,這怎么說話的。你錢老師帶個人進來,這么上綱上線作甚?”一旁有和錢筠堯熟識之人幫腔道,“而且鐘岳也不是什么陌生人,之前不還和錢老聯名出書嘛。”
紀伯昶淡定地說道:“韓老,上一次社員雅集時候鬧出的亂子您忘了嗎?拖家帶口的不說,還有將那些商人帶進會場搞銷售的。”
“咳咳。”錢筠堯臉色略顯尷尬,“鐘岳也算是書法圈內的人,至于說擾亂會場秩序,老邵啊,你覺得可能嗎?”
邵守云笑笑,“自然不會。”
馬峰坐在另外的一桌上,說道:“老師,你也別讓社長為難。您身為副社長,破例帶人進活動,那其他人不得跟風照做了?”
錢筠堯臉色一變,瞪了眼自己多話的弟子。
鐘岳笑了笑,“沒關系,錢老不用費心了,我也不懂治印,去了也是劃水。”
邵守云說道:“這要是今天還沒與會,這錢老開口了,我當然放行,只是今天下午會議上明確有規定,這次難得三次大會同期舉行,對待上面鄭重了一些,鐘岳,有些抱歉了。”
“不,哪里,是我麻煩您了。”
有些人平易近人,自然接觸得很融洽,有些人表面不語,但是剛才鐘岳眼睛一掃,倒是捕捉到了不少幸災樂禍之徒,見到鐘岳不能參加這個大會,反而樂呵呵的樣子。
這也無可厚非。最近鐘岳風頭大盛,這樣的人,若是參加這次西嶺峰會,那焦點還不都集中在他身上,這怎么能行!
“倒是有件事,還要麻煩邵社長,一同磋商一下。”
“哦?什么事。”
原本已經各顧各吃飯的人又豎起了耳朵,想要聽聽,這個學生黨,要和老邵磋商什么來。就連紀伯昶都嘴角微翹,一副似笑非笑的樣子。
“是這樣,之前我們華美的書法系教授,劉同劉教授提議,計劃在華東籌建一個青年書畫家聯盟,是助力于現今書法在青年一代落寞的現象,想要力挽狂瀾,為書法事業添磚加瓦,計劃籌建的一個社團組織,已經得到青藤書派和不少高校的認可,我借此機會,想問問邵社長有沒有這個興趣,出一份力呢?”
紀伯昶放下酒杯,皺眉道:“華東青年書畫聯盟?不是已經有青年書法家協會了嗎?這又何必多此一舉?”
鐘岳解釋道:“青年書法家協會,只是設置在京北和江城,而且誠然如諸位所見到的那樣,協會里的會員,大抵都是書協里的成員,年齡偏大不說,體系龐大,章程繁瑣,沒有切實落實書法在青年中的傳播和發揚,所以劉教授一直想要倡議,組建這樣一個社團。
貴社乃是天下第一學社,而且西嶺一直致力于弘揚印學、書法的傳統文化,這樣的事情,應該是義不容辭吧?”
飯桌上的人都不出聲了。
建會社?開什么國際玩笑,這是你有資格可以談的事情?
“如果我沒記錯,劉同教授他也是六七十了吧?既然你之前說劉教授嫌青年書協里的成員年齡偏大,那他這又是……”
鐘岳回答道:“劉教授只是建議,他本人并不可能參加這個社團的建立。”
“那誰來……不會是你吧?!”
鐘岳輕咳了一聲,鄭重其事地說道:“不才受青藤、華美之托,擔此重任,若是邵社長有更好的人選,當然也可以提上來。”
“鐘同學,你未免也太拿自己當回事了吧?”
一聲輕笑,從飯桌間傳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