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州墨業要變天了。
這個信號,在一場斗墨之后,就釋放得非常明顯了。抱團取暖的小企業,更加戰戰兢兢,如履薄冰。雖然正品的松墨市場小,但是在徽州,許多凈煙墨都是直接包裝成頂級松煙墨來賣,所以鐘岳的這一招釜底抽薪,對于這些墨廠來說,是一個危險的信號。
不知道今后的形勢如何發展,如今徽墨的價格非常混亂,好的品牌,諸如曹公素、胡文開老墨廠,高端墨品的價格可以達到每兩幾百甚至上千,然而更多小企業的徽墨價格,有些甚至在每兩三塊到十塊不等,所以鐘岳當日指出的問題,并不是曹公素一家墨業有這樣的現象。
凡是徽州墨業廠商,都有這種行為,只不過有些明確標明是“凈煙墨”,就是松煙和油煙摻和起來的,也屬于中高級墨品了,但是卻頂著古法徽墨的名號,其實真正的古法徽墨,則是鐘岳這款“鐘不器”,才是正統!
黃山老松的原料雖然受到了限制,但是失傳的古法可以套用,這才是徽墨的關鍵所在!
鐘岳走下車,在寒風中冷颼颼地站了半個時辰的徽州墨商們紛紛走下了臺階,到車門便,樂呵呵地過來迎接鐘岳的到來,要不是市區內不允許放鞭炮,估計還得掛幾盤千響開門紅,來慶賀一下。
“鐘先生。”
“鐘總,辛苦了。”
“勞駕您跑一趟。”
鐘岳和就近地那位中年男子握手,剛碰了一下,就抽了回來,笑道:“靜電……”
“呵呵,對不住了。”
“大家里邊坐吧,這么客氣干什么?”
“鐘總您先請。”
就在昨日,鐘岳宣布徽墨的古法制作流程將會無條件公開之后,整個徽墨業都震驚了。要知道,徽墨的古法煉制,雖然一直有傳承,但是要做出如同那款“鐘不器”這般的品質,目前徽州之內,恐怕早就后繼無人了。
鐘岳被眾人迎了進去。如今鐘岳是徽墨的救星,自然是備受矚目。
鐘岳思考了很久,徽墨,光靠一點漆商業化的發揚,對于整個行業而言,并非是一個良性的發展,要將整個徽墨行業都帶動起來,那樣子才是正道。這一點上,鐘岳比起曹莫榮、歐陽國青等資本家,要豁達得太多。
“今天都到齊了吧?”
底下有人笑道:“該到的都到了。”
鐘岳掃視之下,似乎老墨廠的黃康還有曹莫榮都沒有到來,至于其他墨業廠商代表,估計都派人過來了,畢竟這是一場決定他們命運的洽談會。
從斗墨到引領徽墨的弄潮兒,鐘岳仿佛一夜之間就完成了轉變,然而誰都明白,臺上一分鐘,臺下不知道花了多少工夫,甚至有人還打聽到,鐘岳居然還在老墨廠當過學徒,這樣的經歷,證明這個年輕人絕對不是花架子,至少人家有這個資格,來主持這場真正的墨業洽談會。
“相信大家還覺得很夢幻吧,為什么這么個年輕人,居然站在這里,來和咱們這些扎根徽州的墨業大佬說教。”鐘岳站在臺上,微微笑著。
底下人紛紛笑著,之前可能是有這樣的心態,但是兩日前的那場斗墨,口服;一點漆古法公開心服。
對于這個年輕人心服口服,那還有什么夢幻的。
鐘岳說道:“相信大家都聽過很多客戶的抱怨,為什么現在的墨品質量,比以前差這么多?完全是因為配方上的缺失嗎?其實不是,而是我們制墨業,它的特殊性。我在老墨廠做過學徒,明白絕大多數訂單,都是要提前一年下單,今年的貨,要上一年預定,這是墨錠自然陰干不可避免的問題,所以我不做贅述,今天出了傳授古法以及‘鐘不器’的配方以外,當然就是要講一講,如何把咱們徽墨做大做強。”
顧秦站在一側,雙手環抱,看著這個一年前還在小荷山蝸居的男人,誰能想到,就是短短的一年時間,現在在徽墨業指點江山的,居然是一個初出茅廬的少年。
“時間過得真快……不,時間過得真慢啊。”
鐘岳望著底下這些徽墨廠商,“所以,我們不管企業還是手工作坊,亦或是工作室,都要心懷匠人精神!要做出特級松煙,并非是原料到位就足夠了,更要考驗匠人對于墨的敏銳度。我可以大方地告訴諸位,鐘不器的配方……”
話說到這里的時候,底下的人紛紛拿起筆記本,開始像小學生似的,開始記筆記了。
鐘岳笑道:“松煙一斤,珍珠三兩,玉屑龍腦各一兩,和以鹿膠五兩。”
底下毫無聲響,只有筆尖在紙上滑動的聲音,也有人直接拿著手機錄著音。鐘岳說到這里,就戛然而止了。
不少人筆一頓,抬起頭來,等著鐘岳繼續報配方。
“好了。”
“好……好了?”
“這么簡單?”
底下人地議論著。
“不會吧,這就是那款‘鐘不器’的配方?”
“我還以為至少有五百種以上的原料呢,不會吧,才這么點配料?”
鐘岳笑道:“我說過,這款‘鐘不器’,誰都可以來制作,好與壞,全憑匠人的能耐,至于古法如何煉制,等到一點漆在徽州的實踐基地建造完畢,到時候大家可以自由參觀。”
底下人鼓起掌來,不得不說,鐘岳的豁達和大方,贏得了在場所有人的敬佩。
鐘岳走到后臺。
顧秦將水杯遞給他,“你真要
這么白送他們?”
鐘岳喝了一口,感覺這水怪怪的,便擰開了保溫杯一看,額,枸杞、灰棗、參片,底下似乎還有根冬蟲夏草……
“這么補?”
顧秦笑道:“我媽說的。”
“咱媽真好。”
“湊不要臉。”
鐘岳笑著一閃,“制墨不用于書法,它需要后繼有人,老墨廠的師傅們,最年輕的都要五十了。你說,光我一個人,能夠改變什么?還是說,去老墨廠頂他們的班?”
“那你接下來打算這么做?”
“這個實踐基地建起來后,自然是要培養年輕匠人了。現在的年輕人……”
顧秦撲哧一笑。
“怎么了?”
“鐘總,你剛才的神情和語氣,和家里的顧老總有得一拼。”
鐘岳手攬過顧秦纖細的腰,壞笑道:“取笑我是吧……看我怎么治你!”
站在角落里,拿著資料的李前程,默默地吃了一口粢飯,喃喃自語道:“藍,香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