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宅園里的姑娘們已經紛紛單膝下跪了,迎接著圣意下達。
為了這一天,她們準備多少時日了?苦練畫技,準備畫作等等,現在終于到了激動人心的時日。誰能丑小鴨變天鵝,誰功敗垂成?
所有畫師紛紛出齋迎候。
“看這個,你看這碎步,今后作侍女圖的時候,一定要注意,步子的間距。”
“這位姐姐手輕提裙擺,一看就是個慢性子啊,看著扭捏的姿態。”
清暉三才子,又開始了他們每日必做的功課,之前一兩天,還會有姑娘們羞澀,故意避之,后來也習慣了,權當這三人是空氣,懶得去理會。
“薛媛——《國色天香》,中等上,入四海宴黃字二十一座!”
薛媛朝彩鳳舉起雙手,一道白絹飄然落下。
這一天,她等了三年了。
然而三年前她同樣有機會,卻因為未入黃字座,而放棄了加入云宮的機會,如今苦盡甘來,也是一種心態上的磨礪吧。
她走出大宅園,看著吃青團的少年在對著兩個畫童指指點點,似乎還有朝她這里望來的樣子,心里既有羞意,也有失落。
又有幾道白絹落下,不過都是未入黃字座的,這些人雖然有加入云宮的機會,但是想要成為正門弟子,得到師尊的指點,恐怕無望了,除非靠自己的實力突破到翰墨境,還有咸魚翻身的機會。
其中便包括薛紅瓊。跑出來的時候,薛紅瓊朝鐘岳這里激動地望了一眼,差點就要跌倒了。
鐘岳輕笑了一聲,這丫頭,以她之前的那種實力,根本是沒有這個機會,多虧了鐘岳這一個多月的指點,才能僥幸收到白絹。薛紅瓊的成功,讓不少畫齋里的畫師驚訝住了,她們并不知道鐘岳指點過她,以薛紅瓊之前的技法,在清暉只能排到中后之流啊。
這次難道是云宮的人打眼了?還是寫錯名字了?
站在鐘岳身邊,聞訊趕來的楊玉環跑得氣喘吁吁,羨慕地看著得到白絹的小姐姐們,那種百感交集,喜極而泣的樣子,她也是羨慕極了。
“我什么時候才能像姐姐們一樣優秀啊……”
“你會的。”鐘岳將芝麻青團塞到小丫頭嘴里。
就在白絹落盡,眾人還在恍然之中時,彩鳳之上的圣意好像還意猶未盡。
“清暉鐘不器——《清明汴河圖》,宮主甚喜,賜天字末座。”
一條金燦燦的絲絹自空中飄落下來。
天字末座!
這四個字,讓在場所有人都震驚了。
天地玄黃之中,天字座,這是四海宴最尊貴的賓客下座之處。就算二圣不來,劍閣和道庭也會派門庭之中有頭有臉的人物過來赴宴,除了兩大圣人門庭之外,還有中州其余畫宗書齋,大凡賜天字座的,哪一個不是法書境上成名已久的高手,亦或是各大宗門內的天才,然而——天字末座,居然賜給了一個獻畫之人?
“先……先生……”
“嗯?”鐘岳則是抬頭看著那只彩鳳入神,他從剛才開始,就一直在注視這只凝墨不散,還能橫飛中州的墨韻彩鳳。
張萱輕聲說道:“絹……絹掉地上了。”
若是平常,張萱肯定幫著接住了,然而這是從云宮來的金絲絹,他怎么敢染指?
“哦……”鐘岳低下頭,看到那群小姐姐跟看著鬼似的盯著他,于是彎下腰將絲絹撿起來。小方絹的右上角,用銀絲繡著一個天字。字的右側又用黑色的絲線繡著末座二字,做工精細,這要是在現代工藝品店里,絕對能賣個五十塊錢的……
彩鳳也不落下來。
“三日之后,自會有門內執事來接應爾等。”
尾音落盡,彩鳳便飄然而去。那些未拿到白絹以及通廳里還在初學的姑娘們一臉羨慕地看著天上,幻想著自己什么時候才能坐上這如夢如幻的墨韻彩鳳。
“真是大戶人家,說話都是頤指氣使的。”鐘岳有些不理解,這能好好送下來,為什么隨便亂扔垃圾呢?
周昉苦笑著,解釋道:“先生,人家飛在天上,咱們自然能看見她的鼻孔了。”
方才吃青團的時候,嘴角沾了不少松花粉,鐘岳拿起金絲絹隨意擦了擦嘴巴,說道:“那也不用這么一直在天上撲騰吧,搞得像是天女散花似的,她以為她是云宮宮主?”
前來傳圣意之人,自然不是云旎本人,雖然是高人一等,但也不用這么跳吧?
鐘岳抓著金絲絹,轉身看見那些姑娘們像是看外星人一樣看著他,便說道:“怎么?我嘴上還有臟東西嗎?”他又拿著金絲絹擦了擦嘴,朝畫樓走去。
薛媛咬著牙,看著那個背影,咬牙切齒道:“這人,又發哪門子神經了?真是得了便宜還不依不饒!”
她是為數不多的人之中知道鐘岳將畫作呈上去的,然而在她看來,云宮向來不收男人,就連畫童都沒有,清一色的女人,鐘岳這無疑是在做無用功,所以并沒有去看畫作,然而——這金絲絹怎么就落下來了?
難道鐘岳破了清暉的例子,還要去挑戰一下云宮的制度?
這人……難道還要去云宮當顧問不成?
鐘岳站在貳樓上,這里安靜地有些可怕,鐘岳甚至覺得姚凝脂早就不在清暉了。
“姚大家還沒出關?”
老芙姨一臉淡然地說道:“嗯。”
“云宮請柬都到了,姚大家作為領導不講兩句?”
“講什么?”
“鼓勵鼓勵,祝賀祝賀啊?”
老芙姨輕笑道:“你不要以為,自己還能在云宮如此隨心所欲。齋主包容你,不代表云宮里的大人物們能夠容忍你的放肆。”
“那芙姨的意思,我還是呆在清暉合適嗎?”
“姚大家說了,債清了,毒愈了,你走就是了。”
鐘岳眉頭一挑,他還以為姚凝脂會說些霸王條款來綁著他不讓他走呢,“姚大家真的不出來說兩句?”
芙姨搖了搖頭。
“那我真走了?”
“隨意。”
鐘岳:“……”
他心里感覺怪怪的,總感覺少了什么……
“姚大家真的在里邊?”
“真在。”
“那我真走了?”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