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紙上清秀朗健的字跡,鐘岳點了點頭,“臨摹了有幾年了吧?”
再有一年才成年的秦斌放下筆,說道:“學了四年,最近兩年不太寫,以前我寫得更好。”
鐘岳點了點頭,說道:“不過學到了形,沒有將老諸晚年書風之中融會貫通的那種精髓之筆學到。你看你這些拉長了的筆畫,這些都是從漢隸之中汲取而來,所以你這些都是病筆。”
“嘁。我媽是請專業書法老師來教我的,你懂什么。”
鐘岳輕笑道:“雖然我沒臨過諸遂良的字帖,但是能看得懂他的筋骨。”
“筋骨?瞎扯,我才不信。”
“不信?筆來。”
秦斌將毛筆交到鐘岳手上。
鐘岳提筆,如今神人九勢漸漸圓滿,他看起字來,都能夠看得到每一筆的筋骨,也就是用筆的筆法,這一種由字生筆的倒逆方式,是常人所無法做到的。
“你看怎么樣?”
秦斌看著紙上寫著的“大唐”二字,確實比他臨摹的那幾個字要好看不少,原本以為鐘岳教他書法僅僅是個笑話或者說托辭,是秦海派來監視他的,現在看來,這家伙還有兩下子。
“不錯。”
鐘岳看到這小子還有點不服氣,將筆交給他,說道:“你拿著筆。”
“干嘛?”
“拿著就是了。”
秦斌眉頭一皺,“那你倒是放開啊。”
鐘岳并沒有把筆完全交給顧秦,自己捏著筆的上端,說道:“我要教你感受何謂書法的筋骨。你現在坐直身體。”
秦斌有些疑惑,如今他握著筆的下半截,上面卻被鐘岳抓住了筆桿。
“你這……”
“不要吵,現在身體放松,感受一下我從筆桿上傳導到你身上的力量,你不要抵觸,要引導它。”
鐘岳緩緩將墨韻釋放出來,進入到秦斌的身體里。
原本覺得鐘岳神神叨叨在胡扯的秦斌背后一寒,感覺到手上有一種輕微的刺痛。
“你……”
不同于付國強,鐘岳對于秦斌的治療,不僅僅是舒筋活絡這么簡單,因為鐘岳不知道,秦斌他站不起的原因到底是出在哪里。
“別緊張,放松一點,不會有什么事情的。”
感受到筆上傳來的顫抖消失了,鐘岳才慢慢地用墨韻滲透進秦斌的身體之中。
由于秦斌常年的久坐,鐘岳發現這次用墨韻進入秦斌的身體很困難。完全不像是付國強那常年在運動的機體一樣,只有肩部那一塊勞損嚴重。
墨韻深入,付國強是因為肩上的勞損,所以鐘岳很簡單地梳理了一下他阻塞的經絡就能夠緩解肩部的疼痛,但是秦斌無法行走,有可能是腿部,也有可能是脊柱甚至可能是大腦的問題,這些鐘岳都是未知的。如果說常年運動的身體,鐘岳或許可以找到問題的關鍵,但是現在秦斌身體狀況很糟,所以現在鐘岳根本無從下手,只能是一步步來吧。
他這次僅僅是從秦斌手上進入,因為秦斌需要用手移動輪椅,所以手指上的關節經常活動,所以并沒什么阻力。
直到秦斌的背部,鐘岳才感覺墨韻很難順暢地在深入了。尤其是那些淤塊,雖然鐘岳不知道這些是什么,但是墨韻非常難通過它們,鐘岳也不敢貿然亂動。
等鐘岳收回墨韻的時候,那只握著筆的手上滿是汗水,順著筆將宣紙打濕了大半。
“老師……你……”
鐘岳拿起一邊的紙巾,擦了擦滿臉的汗水。
“這是內力嗎?”
鐘岳看向秦斌,將紙巾扔在一旁的垃圾桶里,“你覺得是的話,那就是吧。我休息一會兒,你練字,那張濕的扔了,換張新紙。”
“放心,我不會告訴秦海的。”
鐘岳笑了笑,看向窗外的風景,“你要多運動啊……”
秦斌看著站在窗口的這個背影,經過剛剛那種特殊的感覺,他愈發感覺到鐘岳身上圍繞著的神秘感了,“我這副鬼樣子,還能怎么運動?”
“那就不是我的事情了,光我每星期來兩趟,教你練字,是遠遠不夠的。”
秦斌拿著的筆一顫,他明白鐘岳說這話的意思,抿了抿嘴,說道:“謝謝。”
“練字吧。”
過了一個小時,鐘岳才感覺身上的汗水漸漸收干,看到桌上也多了兩張寫好的字,便說道:“今天就到這里,下次我再過來。”
“好。”
鐘岳出了房間,并沒有看到秦海,直到走下樓,才看到焦慮的秦海等在電梯前,“怎么樣?有希望么?”
鐘岳很淡定地說道:“秦老,我說了,只是教他書法。”他并不想把這件事情當成是治病,因為無論如何,鐘岳都不會去過多地走這條懸壺濟世的道路。
“鐘岳,我想你應該明白,如果僅僅是教書法,我不必這樣。”
“有時間多關心關心小斌吧。”
秦海皺眉道:“關心?我還不夠關心他嗎?可是他根本不領情,現在連見我都不想見,你讓我怎么辦?”
“不是我讓你怎么辦,而是你應該問問自己,該怎么辦?他在糾結什么,你應該知道的。”
秦海嘆了口氣,“好吧,我送你下去。”
鐘岳走到樓下,正準備離開,忽然看到那懸掛于書架一側的四條屏,問道:“秦老,這字……”
“哦,是贗品。也不知道誰寫的。”
鐘岳走進了,看到筆走龍蛇的墨跡,手指在掌心來回模仿著,說道:“秦老,您應該藏有不少狂草書法作品吧?”
“這個……我倒是沒有細數過,不過上百幅應該有的。”
“下次過來,我能否借來一觀?”
秦海皺眉,之前秦斌的腿,看鐘岳的意思似乎不想幫忙,但是說道藏品,鐘岳似乎就像是貼上來似的,這么大方地便說出了口。
“好吧……”秦海如今有求于鐘岳,只能答應,那點草書藏品給鐘岳看看,也沒什么大不了的。
鐘岳走出永鑫,深吸一口氣,“有求皆苦。”
當初,他何嘗不是這樣的心態,替黃幼薇謀求這一線生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