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卻不愉快的事情,才是尋找快樂寶藏的地圖。
平心而論,李牧野親手炮制的飯菜并不算特別好吃,但孟凡冰卻吃出了一臉的幸福。
李牧野捧著一本俄文版的托爾斯泰老先生的巨著,坐在落地窗前的躺椅上悠閑的看著。
“何曉琪今天泄憤似的在我店里買走了十套女裝。”孟凡冰道:“全都是最貴的,抵得上淡季時一星期的營業額了,全是拜你所賜,我看你適合去我店里工作。”
“保持安全距離,對你沒壞處。”李牧野將書本合上,看了她一眼,道:“我的意思是你跟我保持好距離,不是說你跟那位何大小姐。”
孟凡冰埋頭收拾殘局,想象自己是一個被婚姻生活呵護著的幸福女人。聽到這句話后頓時著惱起來。忽然有些不甘,我憑什么這么在意你李牧野給的這點小恩小惠呀?你身上哪點比我強了?混到這個地步還狂什么狂?
她丟下收拾了一半的殘羹剩飯,不客氣的對李牧野說道:“既然你要保持距離,那咱們不妨算算細賬。”
李牧野笑道:“不就是想讓我收拾碗筷嘛,直接告訴你,沒戲!”看一眼時間起身道:“我有點事情需要出去一下,如果你這里已經不需要我了,在四點半之前致電給我,否則,我會接著準備晚飯。”
“把你這塊假貨丟了吧,回頭我送你一塊浪琴。”孟凡冰看著李牧野的手腕說道。
李牧野嘿的一笑:“管它真假,時間準就成,我還是湊合戴吧,畢竟是別人送的,不過還是多謝你的美意,我先去辦事了,你想清楚了給我打電話。”
“你能有什么事?”孟凡冰敏銳的想到了白雪,不悅的說道:“上午給你打電話的是機場那個女人吧。”
李牧野點點頭,贊道:“就數你透著精明。”
孟凡冰陰陽怪氣道:“怪不得說話底氣這么足了,原來是找到新飯轍了。”
這句話說的有點損,幾乎等同于在說李牧野是吃軟飯的小白臉。
李牧野笑笑,沒跟她計較。
“別忘了,你給我惹的麻煩還沒完呢。”孟凡冰看李牧野準備出門了,忍不住提醒道:“林翔宇和周平還會再來的。”
李牧野頓住身形,回身一笑:“你見過吃軟飯的還要兼職廚師和保鏢的嗎?”
孟凡冰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住在我這里的那點心思,今天上午你走以后,張娜給我打電話了。”
“她說什么了?”李牧野半信半疑的看著孟凡冰。
“她說過些日子會陪她姑奶來上海參加一個活動。”孟凡冰心有不甘的說。她是懊惱自己終究還要靠張娜這兩個字才能短暫留住這個男人。
“什么時間?什么地點?”李牧野連續發問,口氣稍顯迫切。
孟凡冰更加不悅,道:“我現在全告訴你了,你還會回來幫我嗎?”
李牧野的心性修養早已修煉到八風不動的境界,盡管對張娜的消息有著無比的渴望,卻至少在表面上保持著平靜,點點頭,道:“林翔宇和周平那件事我會盡快替你搞定,然后你要把張娜跟你通話的細節告訴我。”
一百一十六米長的黃浦之星號游輪,vip包房內。
白雪穿了條淡金色旗袍,繡著團花,充滿華貴優雅的神韻。在她斜對面坐著個矮個子中年男人,身材粗壯,相貌粗獷,皮膚粗糙,還戴了條十分夸張的大粗金鏈子。
李牧野走到包房門口時正聽到他粗聲粗氣的說道:“白小姐,您是第一次跟我辦事,我就多說幾句,我是個大老粗,不會那么多彎彎繞,從塘沽到營口,您隨便打聽去,甭管那一路跑船的兄弟,都知道我這個人最講義氣。”
“誰對我好,我就為誰兩肋插刀涌泉相報。”他接著說道:“當初要不是陳局拉我上岸,我何錕铻也不會有今天,不管你們讓我跟誰合作,也不管是否有利可圖,只要是陳局一句話,要我老何再把腦袋別褲帶上都沒問題。”
給自己辯護的人,告發了他自己。托爾斯泰老先生這句話跟葉泓又另外一句市井俚語有異曲同工之妙。義氣不是用嘴巴說的。凡是拍胸脯講義氣的家伙,多半都是些沒義氣的家伙,至少不是因為義氣在跟人辦事交往。
李牧野對這個人印象不佳,推門而入。
“我來給二位做個引薦。”白雪起身,一指何錕铻,道:“這位是何大哥,陳局的朋友,也是我的老朋友了。”又一指李牧野,道:“他頭銜太多,我就不一一介紹了,李牧野,我的鐵瓷閨蜜。”
李牧野抱拳道:“久仰何大哥的威名,如雷貫耳的商界傳奇,如今總算見到真人了。”
何錕铻不敢托大,趕忙起身,滿面堆歡看著李牧野,抱拳還禮,道:“我也就是個窩里橫的慫人,你老弟揚威莫斯科,在老毛子的地盤上打下一片天下,那才是真本事呢,安娜珠寶現在可是貴金屬寶石行業里勢頭最猛的新星。”
寒暄過后,分賓主落座。
李牧野環顧了一下四周圍的環境。第一印象只有四個字:金碧輝煌。
何錕铻笑呵呵問道:“李老弟,你走南闖北見多識廣,怎么樣,我這條船可還能入你法眼?”
船當然是好船,黃浦江上獨一份兒。不過就布置而言是有一點點粗鄙和刻意的追求豪華,顯得庸俗了。
李牧野當然不會這么說,含笑道:“好船,上船的時候那個法國管家特有禮貌,還有那幾個白人美女服務員,都很有格調,這就是實力呀。”
白雪笑道:“你們兩個就別相互吹捧了,我剛從舟山那邊帶回來的海鮮,再不品嘗就錯過最佳時間了。”
何錕铻呵呵一笑,趕忙招呼侍應生把早準備好的海鮮端上來。
“也不知道你老弟的口味輕重,所以就決定刺身吃法了,這玩意不需要考慮咸淡。”何錕铻招呼李牧野,說道:“今天是白處長搭橋,讓我有這個榮幸認識你,合作的事情能不能談成是次要的,最主要是咱們先交個朋友。”
酒是一九九零年份的滴金白葡萄酒,與海鮮最是般配。白雪主動執瓶給二人倒酒,道:“牧野,今天這買賣談的怎樣我管不著,可這酒你必須喝出滋味來,這可是一百五十萬美金一套的白葡萄酒,從一八六零年到二零零三年,全部年份的好酒都被何大哥買回來了,今天特別選了最好年份的九零年這瓶。”
李牧野察言觀色發現這老何皮笑肉不笑,透著那么一點點勉強。心中一動,舉起杯子干脆的一飲而盡,道:“我先表個態,買賣跟誰做都是為了賺錢,其實選哪個合作方并不重要,最重要是心情,何大哥這脾性跟我一樣,都是愛交朋友的人,只此一點,我就覺著這事兒能談。”
白雪笑道:“你還沒聽何大哥講找你談什么生意呢,就敢說能談?”
該說的時候自然就說了。這種環境下,不會談特別具體的商業動作,能來就已經給了白雪面子,這就是合作的基礎。計較細節那是職業經理人們操心的事兒。坐在這里首先要談的是合作方向。至于這個方向具體要怎么談,李牧野是想先看看何錕铻的意思。
何錕铻是個迷信好漢長在嘴上這句話的商人,他用帶一點點膠州灣口音的普通話說道:“俺們山東人不管是談生意還是談交情,都喜歡在酒桌上談,今天本來是想請你老弟去俺那辦公樓的,可白小姐說你老弟做事低調的很,她定了在這艘船上談,俺一高興,就把這艘船停業一天,專門供咱們暢所欲言,隨便談。”
“我聽說何大哥是有自己的礦山的?”李牧野單刀直入道。
何錕铻道:“有是有,可儲量不大理想,而且是挖一鏟子就少一鏟子,在國內我們這種私有礦,再怎么神通廣大也比不得那些國有大礦們呀,國家有黃金部隊,地方上有保護政策,所以特別好的礦脈基本上輪不到我們,金源正何在市面上的黃金飾品,其實一多半都來自國有礦。”
他停頓了一下,招呼李牧野吃菜喝酒,然后繼續說道:“還是你老弟結棍呀,挖自己家地里的寶貝,怎么也比不上去別人家地里挖來的劃算。”
“所以陳局才會給你們搭這個橋呢。”白雪接過話頭說道:“國家鼓勵中國商人走出去,外事局就是你們的聯絡站。”
李牧野道:“你們可不止做這點工作。”又對何錕铻說道:“就現在的局面看,雅庫特那邊的金礦開采情況不能算樂觀,一個是因為安娜珠寶的銷售渠道還相對狹窄,另外就是開采難度確實太大,雇傭當地人的成本居高不下,從俄羅斯其他地方請的工人去了以后根本無法適應那邊的工作環境。”
何錕铻表面認真聽著,卻沒有接過話頭的意思。
白雪給他夾了一口菜,說:“老何,這可是陳局親自定的海鮮,你得多吃。”
何錕铻立即恍然,忙說道:“我在興安嶺那邊有一座規模不大的冶煉廠,人沒有幾個,但場地并不小,如果礦源充足,其實還可以擴建,這不是白處長說那邊要修鐵路了嘛,出于未雨綢繆的考慮,為了避免冷場,也為了分擔風險和資金壓力,就打算從國內引入一批商人去那邊幫助開發建設,我就想把我那冶煉廠利用起來,如果你那邊有好的礦源,我這里從提煉分離,到加工成型,乃至分銷渠道都沒問題。”
白雪立即附和道:“老何大哥做外貿可是一把好手,如果你們能成功連線,正可謂是強強聯手了。”
李牧野基本上理清楚這事兒的脈絡了,何錕铻是走私起家的大亨,那幾年國家對這幫人收拾的特別狠,如果不是陳淼把他拉上岸來,估計他也不會有什么好結果。所以這貨基本上對陳淼的指令沒什么免疫力。通常情況下,對于搞企業的人來說,能跟國家的強力機構扯上關系絕非壞事。而這何錕铻算是陳淼手里一張好牌。
因為提莫夫的關系,陳淼對李牧野幾乎沒什么直接的掌控力。反而是李牧野借著狄安娜的手,以及阿納薩耶夫幾乎無條件的支持,牢牢掌握著在雅庫特地區的全部產業。陳淼這是不甘心啊,修鐵路把手伸進來還不夠,死活都要拿到絕對的控制權才滿意。這娘們兒步步緊逼,真他嗎當小野哥是吃素的了。
要不要答應他呢?李牧野有些猶豫。同意不同意的好處和壞處都比較顯而易見。跟何錕铻合作可以擴充國內銷售渠道,加速安娜珠寶的發展,還有利于額爾金礦業迅速擴大產能。但壞處是何錕铻是陳淼的一顆棋子,一旦落進來勢必會讓自己對陳淼的依賴進一步加深。
“牧野,你來到上海不就是想為安娜珠寶打開國內市場嗎?”白雪適時地說道:“有何大哥助你一臂之力,相信你會更容易打開局面吧?”
李牧野心中暗自不爽,她對這事兒怎么這么熱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