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來的道歉,總比沒有道歉好!
不知不覺中,林杰對韓文斌的怨恨就減輕了一些,尤其是看到放在副駕駛位的那個文件袋,似乎怨恨更少了一些。
文件袋里除了臨街底層商鋪一百二十平米的產權轉讓協議外,還有一份與四海商業銀行簽署的長期租約。
那個臨街底層商鋪現在是四海商業銀行的一個營業網點,每月的租金就有四萬多。有了這個產權和租約,林淼以后就算不用工作,天天在家里睡覺也不用發愁了。
回家半途,林杰忽然接到了路開誠的電話。
那日聚餐后,兩人沒再見過面,只是通了一個電話。那是路開誠的第一例手術成功之后,他很興奮向林杰打電話通報了這個消息。
接通之后,林杰笑道:“今天是不是又有好消息告訴我啊?”
“林杰,是我,陳莉莉!”
電話里傳來陳莉莉特意壓低的聲音,“你……你能幫一下路開誠嗎?”
林杰關心的問:“他出了什么事情?”
“昨天他主刀了第二例手術,手術失敗了。”
電話里,陳莉莉的聲音充滿了擔憂,“他今天把自己關在屋里,不吃飯,也不說話,我很擔心他,但我的勸說一點用都不起。”
“林杰,你能幫我勸勸他嗎?我實在是沒有別的辦法了。”
“把地址說一下,我現在就趕過去!”
對于一個剛進手術室主刀的醫生,眼睜睜的看著病人在手術臺上死亡,已經了解許多醫生生活的林杰自然明白,這種影響和打擊有多大。
一些醫生可能需要很長時間的調整,才能再次拿起手術刀,有的醫生甚至永遠放棄了醫生這一職業。
沈蘭若的聲音幽幽的響起,“我還清楚的記著,死在我手上的第一個病人,她叫克麗絲,是一個八歲的小女孩,心臟被一根樹枝扎中。進手術室之前,她還沖我笑呢……”
“林杰,第一個死亡病例,任何一個醫生都會銘記一輩子的。你很幸運,我的記憶讓你免除了第一次面對病人死亡的沖擊。”
“這個家伙,你能幫就幫一下吧,我記得國內可沒有配備專業的心理醫生,進行心理疏導的習慣,我告訴你一個簡單的辦法……”
近一個小時后,林杰來到了東陽小區四號樓902室!
這是路開誠和同事租的房子,兩室兩廳。
陳莉莉輕輕開門,把林杰迎了進來,指著一間緊閉的房門,壓低聲音道:“他就在里面,也不肯給我開門!林杰,你勸勸他吧,好歹讓他出來吃點東西啊!”
林杰點點頭,上前咚咚的大力敲門,不客氣的喊道:“路開誠,是我,林杰!死了沒?想死的話,趕緊的跳樓,不要浪費時間!不想死的話,就給我開門!”
陳莉莉驚的捂住了嘴,有些后悔把林杰請來了。
就在這時,隔著房門傳來了腳步聲,緊接著房門打開,頭發亂糟糟,眼睛全是血絲的路開誠出現了。
他先是瞪了陳莉莉一眼,后又擠出一點笑容,道:“林杰,你來了,我其實很好的,是莉莉擔心過度,害你白跑一趟!”
林杰上下打量他一番,譏諷道:“就你這樣,算是很好?快梳洗一下,跟我走!”
路開誠張了張嘴,最終沒有出聲,去了衛生間洗臉梳頭之后,默默的跟在了林杰身后。
陳莉莉想跟著,卻被林杰止住了,“他好了,就還是你的男朋友。不好,你還是放棄吧,憑你的條件,可以找一個更好的。”
這話讓陳莉莉想發瘋,但又一想,這或許是林杰的什么策略,硬生生的止住了腳步,還有話語,目送兩人離開。
林杰開車帶著路開誠回了祥泰公寓,只是他沒有回家,而是直接來到了公寓的頂樓。
這個過程中,林杰沒有說話,路開誠也是沉默不語,只是默默的跟著。
現在已經是晚上近十一點了,樓頂花園悄無一人,只有夜燈和景觀燈發出朦朧的光芒。
林杰走到游泳池前,對路開誠道:“脫衣服,游泳!”
路開誠有些傻的看著林杰,似乎在問:“你不是開玩笑吧?”
十一月中旬,還是深夜,又是高層樓頂,小風吹著,那是一個涼爽無比,眼前這個五十米標準的游泳池,水顯然也是涼的,沒有啟動加熱恒溫系統。
林杰譏諷道:“你在家不吃飯不喝水的,不就是折騰自己嗎?怎么,現在怕冷了?”
一聽這話,路開誠直接開始脫衣服,而且又沒有外人,很干脆的脫了一個精光,也沒有半點猶豫,撲騰一下就跳進了水里。
路開誠自由泳的姿勢很是標準,顯然是練習過的,浪里白條也很好看。
林杰就在泳池岸邊隨著他的游動,來回走動。
游了六圈,路開誠游累了想上岸,被林杰一腳踹回了泳池,喊道:“游,繼續游,直到你游不動而已!”
路開誠也發了狠,繼續游,又游了六圈,想上岸,氣喘吁吁的道:“我……游不動了!”
又被林杰一腳給踹了回去,冷冷道:“還沒到極限,繼續!”
又游了四圈,又被林杰踹回了水里。
三圈……
兩圈……
一圈……
路開誠感覺自己肺里就像吸入了火,火辣辣的疼,手和腳已經不是自己的了,只憑借著慣性在劃動。
可惡的林杰就站在岸邊,距離岸邊還有十米,八米,五米……
路開誠的視線有些模糊了,林杰的影像也變得扭曲,身體也越來越重……
他再次睜開眼睛,就看到了一張可惡的笑臉!
“你游泳的最高記錄是多少米?”
“曾經游過一千兩百米!”路開誠有氣無力的回道!
林杰笑道:“我數了,你這次一共游了四十一圈,兩千零五十米,這還是你狀態不好的情況下實現的。這充分證明了一個道理,人的極限都是被逼出來!”
“起來,穿上衣服,跟我走!”
路開誠這才發現,衣服只是蓋在自己身上,自己還光著躺在泳池岸邊呢。
“遇人不淑啊!”
感慨的路開誠穿上衣服,挪著腳步,喘著粗氣跟在林杰身后。
這一次,他跟著林杰進了一套豪華的公寓,洗了一個舒服的熱水澡,一個很漂亮的小妹妹給自己做了一個按摩,舒服的他都沉沉了睡了過去……
他又被林杰給殘忍的叫醒,吃了碗熱氣騰騰的青菜肉絲雞蛋面……
路開誠打了一個飽嗝,毫無形象的躺在真皮長沙發上,感覺人生幸福也不過無比!
林杰來到路開誠對面坐下,道:“說一下你昨天的手術吧!”
手術?
路開誠驀然一驚,忽然發現了一個事實。
他一直念念不忘的那個死去的病人,竟然在過去的兩三個小時里一秒鐘都沒有想起過。
“手術前期進行的非常順利,就在我準備我剝離病人的腫瘤時,腫瘤底部忽然涌出大量的血……”
路開誠捂住了自己的臉,說:“當時我就慌了,不知道如何處置!等我反應過來,病人已經失去了生命體征……”
“原因查明了嗎?”林杰輕聲問!
路開誠點點頭,說:“是腦血管瘤破裂,只是被這個良性腫瘤給遮掩了,沒能檢查出來!如果當初的檢查再細致一些,如果……”
“哪有那么多如果!”
林杰打斷了他,說:“你學醫這么多年,所有的道理你都懂,別人的勸解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只能是你自己想開!”
“沒有一個醫生不會犯錯,只要不犯同樣的錯誤就可以了。”
“任何一個名醫都是在不斷的犯錯中,以不少病人的身體健康,甚至是生命為代價成長起來的,這就是殘酷的血淋淋的事實。”
“如果你不能接受這點,趁早脫了白大褂回家另找工作!”
路開誠被訓的低下了頭,道:“我沒想著脫下白大褂,只是心里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