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萬卷)
“老師，高琴等到可以移植的心臟了。”
電話甫一接通，就傳來高彥紅急切的聲音，“心臟供體是來自湘西省一溺水的少年。搶救了一夜，也沒搶救過來，少年的大腦因為缺氧時間太長，現在是處在腦死亡狀態。”
聽到這，林杰在心中就是一聲嘆息。
夏秋時節，是青少年溺亡的高發期。
盡管每年這個時候，社會和學校都會做相應的安全提醒和教育，但是，悲劇總不時發生。
電話里繼續傳來高彥紅的聲音，“經過做工作，少年的父母決定捐獻孩子的器官。因為血型和配型和高琴合適，再加上高琴如今的身體狀況，她被列入了心臟移植第一候選。”
林杰高興的道：“心臟什么時間能送過來？如果是通過空運，就通知空中救援隊，讓他們派直升飛機去接！”
“再通知一下裴醫生，請他……”
“老師……”
手機中傳出的聲音，打斷了林杰的話，“高琴不想接受心臟移植手術，她依然想做心臟矯正手術。”
林杰就是一個愣怔。
他也是這才注意到，剛才高彥紅通報此事時，聲音不是激動，而是充滿著急切。
“高彥紅，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他們不是一直在等著這顆心臟嗎？都等待了好幾年了，如今終于等來了奇跡，怎么又不想要了？”
林杰也心急起來，生氣的說：“這可不是去商場挑選商品，這可是真正的過了這一村，就沒這一店了。”
“林專家！”
這是高琴的聲音。
這個聲音雖然輕微，卻像夏日里的一縷清泉，直接澆滅了林杰心頭的火氣。
林杰緩了緩語氣，輕聲問：“高琴，你是怎么想的？”
“你要知道，以你現在的情況，做心臟矯正手術的風險是非常大的。”
“而心臟移植，已經是現代非常成熟的手術，由我或裴主任主刀，手術成功不敢說百分之百，九十九是有的。”
“林專家，我知道，我做心臟矯正手術非常危險，但是……但是，我不想再吃藥了！”
高琴在手機中嚶嚶的帶著哭音，說：“從我記事起，所能想到的，就是滿嘴西藥和中藥的苦味。”
“而心臟移植后，還要每天吃抗排斥藥物。林專家，我真的不想再吃藥了，嗚嗚……”
林杰就有些無語。
這切關自身的生死，高琴做出選擇的理由，竟然是不想再吃藥？
這……這……
林杰想了想，說：“高琴，把手機交給你爸爸。”
片刻之后，手機中傳來高堯的聲音，“林專家，我也支持小琴的選擇。”
“這幾年，因為一直在等待心臟供體，對心臟移植這一塊，我們一家人也了解了許多，更是拜訪了好幾位心臟移植患者。”
“我都感覺，自己成了心臟移植術后護理的半個專家了。”
手機中傳來高堯長長的嘆息聲，“林專家，實話實說，在我看來，心臟移植就是一種治標不治本的方法。”
“術后不僅需要長期服藥，這也要注意，那也要注意，即便都注意了，還有一個生存機率的問題。”
“稍不注意來個感冒發燒，就要如臨大敵般緊張好幾天。”
“小琴的身體本來就很弱，我真擔心她……”
電話里高堯的聲音變得哽咽了，“林專家，我和她媽媽，每天晚上都睡的不踏實，唯恐一覺醒來，就再也看不到自己的女兒。”
“我不止一次半夜驚醒，跑去女兒的房間，去探一下她的鼻息……”
林杰忽然變得心里很難受。
他想到了當時的林淼，也是經常有類似的動作。
“小琴做了心臟移植手術后，我們的這種擔憂，只是減輕了，卻沒有徹底消除。林專家，這種提心吊膽的日子，是真的很折磨人，很令人煎熬啊……”
“而林專家你的心臟矯正手術，卻可以讓小琴徹底的恢復健康……”
林杰很理解高堯的心情，然則，該說的話，還是要說。
“高先生，我需要再一次提醒你，因為要激發高琴的信心，我對她說的相對樂觀一些，但是對你說的，可都是實話。”
“以高琴現在的身體狀態，還有心臟畸形情況，做心臟矯正手術的成功率，真的是不高的，是相當低。因為之前你們和高琴沒有選擇，即便風險再大，也只能是冒險一試。”
“但是現在，你們和高琴有了選擇，終于等到了心臟供體。”
“高先生，你真的愿意舍棄這顆心臟，去博一下那極高的風險？我必須告訴你，選擇心臟矯正手術，你有很大的可能，是永遠的失去這個女兒。”
“這……林專家，我……我……我該怎么選啊？”
“林專家，請你告訴我，請你告訴我……”
手機中傳來高堯壓抑不住的哭聲。
林杰心中也不好受，但還得硬著心腸，說：“高先生，這個選擇，只能是你和高琴來做，我只能提供建議。”
“選擇心臟移植這條穩妥之路，還是選擇心臟矯正，這條高風險之路來搏一搏，我個人是傾向于……傾向于……。”
雖然林杰心中，有些心有不甘，但還是遵從客觀實際，建議道：“選擇心臟移植！”
林杰又詢問道：“移植中心那邊幾點要答復？”
“八點之前。如八點之前沒有答復，或選擇放棄，那位少年的心臟，就會轉送給排在移植名單第二位的病人。”
林杰看了一了時間，距離八點還有十七分鐘。
“高先生，你還有一些時間，和女兒再好好的商議一下吧。”
說完這句，林杰也不再等對方回復，就掛了電話。
他轉頭看向盯著自己的安可馨、水牛、孟陽等人，輕嘆道：“作為一名醫生，時不時的會遇到這種艱難的選擇問題。”
“比如鋸掉一條感染的腿保命，還是留著這條腿，賭一下能不能熬過去？”
“還比如，對高危孕婦說，終止妊娠，還有冒著失去性命的風險呢，堅持要生孩子。”
“再如，剛才這個電話所說的情況，選擇心臟移植，還是選擇心臟矯正……”
林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說：“遇到這樣的情況，我都感覺自己好無力，感覺自己的醫術還不夠高明，否則的話，病人就不需要做這種兩難的選擇了。”
安可馨來到林杰近前，抱了一下他，安慰道：“阿杰，有些事情，我們總是無能為力的，別太苛責自己。”
“你已經做的足夠好了，可以說，世界上沒有哪位醫生能比你做的更好了。”
“我還是不夠好啊……”
心情有些低落的林杰，看向水牛和孟陽等人，不客氣的說：“你們還有其他事情嗎？沒有的話，就走人吧，我這里不管飯。”
水牛和孟陽對視了一眼，搖頭失笑的站了起來。
“林專家，我們還會在安林醫院安裝一套人臉識別系統，可以把危險人物，還有對你有意見的家伙都及時篩選出來。”
水牛說完這句，又叮囑任怡然和郝潔等人，“你們只是負責林專家的人身安全，除非情況特殊，否則不要干涉林專家的任何決定和行為。”
“是，領導！”任怡然等人齊齊的應了一聲。
孟陽也叮囑道：“身份問題還是要注意保密，能不暴露就不暴露。因為林專家的將軍身份，你們可以適當的用一下勤務兵的身份做偽裝。”
“是，將軍……”
把水牛和孟陽兩人送走，林杰把留下來的郝潔和任怡然介紹給了林淼、安可夢、孔明清和魯娟幾人，介紹的身份就是勤務兵。
沒有絲毫懷疑的安可夢，嘻嘻笑道：“我就說嘛，杰哥哥你當了將軍之后，待遇怎么會沒有半點變化。”
“電視上都可都是演將軍身邊可都是有勤務兵、通訊員、警衛什么的。”
林淼好奇的打量著郝潔和任怡然兩人，問：“哥哥，勤務兵是不是需要做端茶倒水，打掃衛生，鋪床疊被等工作啊？”
林杰就注意到，林淼這么說的時候，郝潔和任怡然都是眉梢微挑，嘴角緊抿，就知道她們對這樣的工作是有些抵觸的。
“她們不需要做類似的工作，只需要開開車，跑跑腿就可以了。你們要把她們當作朋友和姐姐來對待，知道嗎？”
林淼哦了一聲，又問：“哥哥，她們住哪啊？要和我們住一起嗎？”
這確實是一個問題。
林杰看向兩人，就聽郝潔開口道：“林專家，我和任怡然輪班，每人跟你一天。這一天是需要二十四小時和你在一起的，你住哪，我們就住哪。”
“休息的那一天，最好……能有一個單獨的住處，還有車子問題……”
安可馨輕笑著道：“這事，我來安排吧！我在梧桐苑給你們安排住處，至于車子，說一下你們的要求，我來提供……”
這時，林杰的手機再一次響了起來，還是高彥紅的電話。
林杰一看時間，距離八點，還有五分鐘的時間。
電話一接通，傳出的卻是高琴的聲音，“林專家，爸爸沒有說服我，我也沒有說服爸爸。我們決定，以林專家你的意見為主。”
“林專家，你認為，我該做心臟移植，還是心臟矯正？”
林杰就是腦袋一懵。
tm的，怎么把決定權交給了自己？
在這種事情上，根本就就不是醫生該做的決定，醫生只提供建議。
只是，為什么自己的心中有一股蠢蠢欲動在醞釀呢？
沉默了一會兒，林杰詢問道：“高琴，你害怕嗎？”
“曾經怕過，很怕過，但是現在不怕了。我不要再吃藥，我想要一個健健康康的身體，不想賴吧吧病懨懨的活著。”
“林專家，我想博一下！”
“如果失敗了，對我，對我的父母家人也是一種解脫。”
聽到這，林杰長長的呼出一口氣，說：“既然如此，那我們就一起博一下……”讀萬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