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代言人。
如果將天道理解成一家財務公司的話,那么寧濤其實就是一個放貸收債的打工仔。
平野光敏是一個欠了天道一屁股債跑路的老賴,這么多年過去了,他大概已經忘了那筆債,要活得心安理得,滿足且快樂。可是上天有眼,天網恢恢疏而不漏,誰又能逃得過去?
在來這里之前寧濤怎么也沒有想到陰家父子要送給他的禮物會是一個侵華余孽,看似巧合,可誰又能確定這不是天意使然?冥冥之中好像有一股神奇的力量在安排一切,這不就遇見了。
“你是來自華國的律師,還是那些所謂的受害人的家屬?”平野光明說話的語氣已經變了,有點惱羞成怒的感覺。
寧濤搖了搖頭:“都不是。”
“那你是什么人,你跟我說這些干什么?”
寧濤淡淡地道:“我其實也是一個修行之人,不過我修的是天道,與你修的佛道不一樣。我和你說這些只是隨便聊聊,如果你覺得我說的沒道理,你可以反駁我,你一把年紀了,不要隨便動肝火,這樣傷身。”
平野光明沉默了一下,然后才說道:“我不會否認我所犯下的罪,不然我也不會在佛前懺悔。一個人犯了錯難道就應該下地獄嗎,我們應該給犯錯的人一個機會。佛都說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可你們華國人為什么總是揪住歷史不放呢,就算判我死刑,把我送上絞架,殺了我也改變不了歷史啊。你們應該給我這樣一個老人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我現在傷害任何人了嗎,沒有,我甚至連一條魚都不愿意傷害。”
寧濤移目看了一眼水中蕩來蕩去的魚漂:“沒有傷害自己嗎?不,你其實是在傷害它們。”
“你胡說八道!”
寧濤淡淡地道:“如果你真覺得他們需要食物,你大可以將食物拋水里,而不是掛在魚線上讓它們來吃。你這樣做會讓它們認為這樣是安全的,以后村子里的人再來釣魚,它們,就會爭先恐后的去吃掛在魚鉤上的魚餌。你這種心理,我覺得你大概是覺得修行太過枯燥無趣,所以你要讓它變得有趣一點,是嗎?”
“你真是一個沒有禮貌的華國人。”平野光敏已經失去了釣魚的心情,他收起了魚線和魚竿,準備離開。
寧濤也從石頭上站了起來,然后又問了一句:“如果現在給你一個贖罪的機會,你會怎么做?”
平野光敏看著寧濤:“我不需要任何人給我什么贖罪的機會,這幾十年來我做了不少的好事,幫助過很多人,每天我都會吃齋誦經,我很享受我現在的生活,我很滿足也很快樂,而且這些與你無關,我不想跟你說話,也不想再見到你,你走吧,不要再來打擾我。”
說完,他提起魚簍拿著魚竿往他的草廬走去。
寧濤看著他的背影,嘴角浮出了一絲冷笑:“平野先生,請問你有家人嗎?”
平野光敏停下了腳步,轉過身來看著寧濤:“你想干什么?”
“那就是有了,我只是隨便問問,再見。”寧濤轉身離開。
“沒有禮貌的華國人。”平野光敏搖了搖頭,別走了。
寧濤往村子的方向走去,昏暗的光線里依稀可以看見站在一棵樹下的三個人,陰家父子和軟天音。
“主公。”軟天音迎了上來,眼眸里滿是關切與好奇,“那個老人是誰?”
寧濤說道:“侵華日軍的一個軍官。”
軟天音似乎明白了什么,移目看著潭池邊草廬的方向,那眼神兒兇巴巴的。
陰家父子也走了過來。
陰人杰說道:“寧道友,你和他聊了些什么?”
寧濤說道:“也沒什么,只是隨便聊聊佛學。”
陰家父子忍不住對視了一眼,父子倆顯然沒料到寧濤居然會與平野光敏聊佛學。
寧濤笑了笑:“你們以為過會殺了他嗎?”
“寧道友……不喜歡這份禮物?”陰人杰試探地道。
寧濤說道:“喜歡,這對我來說還真是一份特殊的禮物,不過只有禮物沒有包裝可不好。”
“包裝?”陰尋不解地道:“寧道友還請明說,是什么包裝?”
陰人杰說道:“尋兒,去把平野光敏的家人帶來。”
“是,父親。”陰尋忽然明白了過來,抽身就走。
一間茅屋里亮起了燈,隨后又響起了敲木魚的聲音,隱約還有一點誦經的聲音。
平野光敏顯然已經從剛才的不愉快的事件里走了出來,進入了他習慣的模式。
放下屠刀,吃齋誦經,做點好事,這樣就能消除一身的罪孽?
“你太天真了,如果這樣有用的話,我就不會出現在這里了。”寧濤的心里說。
回去的路上就只有三個人,黑暗籠罩著林間小路,不遠處的村莊亮起了盞盞燈火。也許是在陌生的環境里的原因,軟天音緊挨著寧濤,胳膊貼著他的胳膊。
“寧道友,早就聽聞你是個殺伐果斷之人,今日一見果然如此,但愿我們永遠不會成為敵人。”陰人杰打破了三人間的沉默。
寧濤說道:“我殺人從來只殺該殺之人,平野光敏罪大惡極,但他的家人如果是無辜的,我不會傷害他的家人,我只是需要他的家人來促使他伏法。”
“我以為你要連窩端,呵呵呵……”笑聲里,陰人杰話鋒一轉,“寧道友,那是不是我們已經達成了交易?”
寧濤說道:“那還得看這事怎么結尾。”
“如果一切如你所愿呢?”陰人杰的眼眸里隱藏著激動的神光。
寧濤說道:“那我也如你所愿,不過,我要是能上仙界,你得把它還給我。”
陰人杰笑了笑:“那是自然,真有那一天,寧道友上門來要,我們還敢不給嗎?”
寧濤說道:“給我們安排住處吧,我估計得在這里住一天兩天。”
“這無需寧道友交代,我早已經命人安排妥當。”陰人杰臉上的笑容更盛了。
回到村子里,在陰人杰的帶領下,寧濤和軟天音來到了那座寺廟旁邊的一個院子里。
那院子里有三間房,一間廚房,一間茶室,一間臥房。那茶室里的茶幾已經被撤下了,換成了就餐用的餐桌。
餐桌上已經擺好了菜肴,還有酒。菜是日式料理,酒也是日本清酒。餐桌盡頭的一塊地方還跪著一個涂了白面的日本藝伎,抱著一把三味線,等著演奏。
“寧道友、軟姑娘請。”陰人杰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寧濤說道:“看來陰前輩很喜歡日本文化啊,這些吃食,還有酒和藝伎,花了不少心思吧?”
陰人杰微微愣了一下,他似乎從寧濤的話語聽出了什么,跟著說道:“寧道友,實在是犬子疏忽了,這都是他安排的,我這就讓人撤了,重做。”
寧濤說道:“那倒不必,橫豎就是一頓飯而已,在國內也有很多人喜歡吃日本料理。我可不是那種對食物和風俗有偏見的人,我們就吃日本料理吧。”
他心里的話并沒有說完,讓他心里有些不舒服的,其實不是這一桌子的日本料理和日本藝妓,而是陰家的人作為漢人和陰月人的后裔,將自己的生活習慣變得跟一個日本人一樣,這就讓人覺得有點那什么了。
不過這樣的話肯定是不能當著面說出來的,因為就算是最正宗的日本文化,那其實也是從唐朝傳過來的,把話說穿了陰人杰肯定會這樣反駁他,而他也不好反駁。
“那就……請吧。”陰人杰顯然也不想讓人重做,寧濤雖然沒有把話說出來,可他怎么可能聽不出寧濤話中藏著的話。他心里肯定不舒服,可是開山鋤還沒到手,無論寧濤說了多么過分的話,他也只能是聽著而已。
寧濤和軟天音進了茶室,脫了鞋子入座,這一次沒等寧濤去拉過天寶法衣的下擺蓋住那一雙晶瑩剔透的誘人玉足,軟天音自己就拉過去蓋住了。然后,她還對寧濤笑了一下,明媚皓齒。
似乎是寧濤的那句話的原因,整個晚餐的氣氛顯得有些沉悶,除了一些可有可無的客氣話,三個人再沒有聊什么別的話題。只有那個涂了白面的日本藝妓彈奏著三味線,扯著嗓子唱著讓人聽不懂的歌。
晚餐結束,陰人杰告辭離開,寧濤和軟天音也來到了唯一的臥室之中。
臥室里沒有床,只有一張榻榻米,鋪著被褥,簡單卻干凈整潔。另外還有一只衣柜一只茶幾,連一只椅子都沒有,茶幾下僅有兩塊坐墊。
“日本人跟椅子有仇嗎?”寧濤苦笑了一下。
“主公,你真的要將開山鋤給他們嗎?”軟天音問了一句,剛才陰人杰在她不好問,現在單獨和寧濤在一起,她心里就藏不住事了。
寧濤說道:“陰家父子很聰明,他們研究過我,很了解我,所以才會將那個侵華日軍軍官當做禮物送給我。那個侵華日軍軍官我必須要殺,不然我還修什么天道?”
“可是……我們可以用別的辦法殺死那個侵華日軍軍官,而不用給他們開山鋤。”軟天音說。
寧濤卻搖了搖頭:“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陰家父子的確是狡猾了一點,可并不是我想殺就能殺的壞人。你也看見了,他們的實力很強,如果我們那樣做的話,那就直接將他們變成了敵人。我要殺尼古拉斯康帝,這段時期我不能再塑強敵。那開山鋤是陰月仙子的法器,我并不能正常使用,留著也只能當作是信物。將來如果我真有機會去仙界,我再拿回來就是。如果沒有,我留著也沒用,所以不如做一個順水人情,換了那份禮物。”
這些,其實寧濤早在與平野光敏聊什么佛學的時候就已經考慮過了,而這個決定也就是與平野光敏聊天的時候做出來的。
平野光敏那種人想贖罪?
那也得他說了算。
“原來是這樣,不管主公做什么決定,我都支持你,你要我做什么,我也都聽你的。”軟天音露出了一個明媚的笑容,“不過現在有一件事你得聽我的。”
“嗯,什么事?”寧濤問。
“天色已經很晚了,讓我伺候你睡覺吧。”軟天音笑著說。
寧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