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娘和李子期回了竹笛居,換好了衫,才沒有過多久,蕭側妃就款款而來,簡直像是專程使了人在門口候著似的。
她的身后跟著兩個穿著白色紗裙的婢女,格外的美貌,一顰一笑,都帶著幾分妖嬈。其中一個手里頭端著厚厚的一沓帳冊子,而另外一個,則端著一個檀木匣子。
十八娘沖著李子期得意的笑了笑,看你輸了!有人已經迫不及待的將這鎮平王府的爛攤子扔過來了。
李子期在蕭側妃看不見的地方,悄悄的吐了吐舌頭。逗得十八娘差點沒笑出聲來。
“南枝,快給側妃娘娘沏茶,那鮮花果子茶最是滋陰養顏,適合女子飲。”
蕭側妃笑著接了,用帕子捂了捂嘴,“我雖然不是子期的親娘,但也是待他如親子,花在他身上的心血,那是比安兒還多。如今看到他得了一門好親事,這心里頭比誰都高興。”
見十八娘笑不接話,她也不惱。李子期瞧得無趣,站起身來,對十八娘說道:“衛所里還有公差,我先去了。”
蕭側妃掩面咳了咳,這李子期四肢發達頭腦簡單,從小到大都這么不給人顏面,按說她應該已經習慣了,可是次次見了,還是次次都要被氣死了。
這樣的人,就是投了個好胎,比安兒早出生那么一刻鐘,竟然就得了世子之位。
十八娘站起身來,替李子期整了整衣領,撫平了身上的褶皺,直到看著他出了門,這才如同想起了蕭側妃似的,抱歉地說道:“子期也常言,側妃娘娘的恩情,點點滴滴,他都銘記在心。”
蕭側妃面色訕訕,“適才芬兒出言不遜,祖母已經好好的教訓過她了,她沒有臉過來道歉,這面玻璃鏡子,照人清晰可見,比尋常的鏡子要好上不少,是王貴妃娘娘的賞賜,十八娘還請收下,算是她做妹妹的一番心意。”
十八娘抬眼一看,那檀木匣子里果然放著一面極其華貴的梳妝鏡。上頭鑲嵌著星光閃閃的碎晶石,煞是好看。
這是朝華未倒之前,朝華閣里頭限量定制的。她曾經也購過一面,不過卻是不喜歡這種番邦華風,更喜歡古樸典雅一些的,便將那面鏡子,壓箱底兒了。
“側妃娘娘何必如此,不過是一件小事兒,芬娘是妹妹,尚且年幼,側妃娘娘多教教自然會好的。這鏡子我就收下了,好叫妹妹安心。”
對待一個對李子期有殺心的敵人,當然是怎么氣死你怎么來啊!東西要收到你肉痛,活是半分也不會干的!
十八娘想著,輕輕的抿了一口茶。南枝的手藝沒有退步,這花茶清雅香甜,若是再加一絲白菊就好了。
蕭側妃只覺得一口氣賭在胸口上不得上下不得下的,她不過是一個托詞,正常的交往,不是應該將芬娘好好的夸贊一番嗎?可十八娘她竟然說什么多教教自然好了……
她不能氣,她還有個大坑,等著十八娘來接呢!
這府里頭的事,老太太和各房都只等著支取銀子,全然不顧她有多難,芬娘就要嫁人了,子安也要娶媳婦,公中哪里還有那么多錢,行嫁娶之事?
她若是再倒貼下去,怕是連芬娘的嫁妝銀子都出不起了。
而沈十八娘呢,那嫁妝單子一甩,整個鎮平王府幾十年都花不完啊!這種時候,不坑她坑誰?而且是越早越好,等到她熟悉了府里的狀況,自然就不會接了。
“說起來,今日我來,還是有一件事要與十八娘你交代交代的,你是世子妃,是這府里的未來女主人,先前是王妃不理事,我便厚著臉皮管著,如今你進了門,這個家還是交給你管吧。”
蕭側妃說著,將那厚厚一沓子的賬冊子往十八娘這便一推。
十八娘滿臉驚喜,“側妃娘娘此言當真?可是我還沒有聽說過哪家府里頭,新婦初一進門就能掌家的。”
蕭側妃見她上鉤,心中暗笑不已,“瞧你說的,我一個做長輩的,還能拿這事兒逗你不成。”
十八娘卻是紅著臉,捂著自己的小腹,小聲的說道:“本不該推辭,只是子期想讓我早日為李家開枝散葉,十八娘的身子骨兒,您是最清楚不過了,還指著您的人參養著呢。這管家之事,只能勞煩娘娘了。”
就不該送那什么鬼人參!還不如留給自己吃,蕭側妃聽著著急說話,卻被十八娘打斷了。
“而且我年紀輕,沒有經過事兒。在我沈家,嫡出女兒出嫁,公中都出三千兩銀子,庶出的女兒則是一千兩銀子。我就怕把芬娘的嫁妝沒辦好,惹人笑話。”
一千兩銀子?你想一千兩銀子就給我女兒辦嫁妝!蕭側妃左右看了看,心中暗暗打鼓,她光想到銀子的事情了,卻沒有想到嫁妝如果交給十八娘來辦,她若是暗中使壞怎么辦?
“側妃娘娘這個家管得好,誰人不知,小娘們在外頭都很羨慕芬娘,有個當掌家娘子的母親呢。”
蕭側妃被她噼里啪啦的一通說得動了心。的確,她只是側妃,并非正室,掌家不掌家,這芬娘和李子安說親,可就相差大了,可是那銀子從哪里來,難不成她還要繼續倒貼么?
她正想著,就見一個婢女打扮得丫頭快步的沖了進來,喊道:“小娘,師太遣人給您送這個月的……”
看到屋子里有人,趕忙住了嘴,靜悄悄地站在一旁。
十八娘美眸一轉,計上心來。手腕一伸,露出了一對水頭極好的墨綠色玉鐲子。
“你自去接了,記好帳,擱我箱籠里吧,仔細著些。”
北流心中疑惑,小娘在說什么鬼?靜惠師太每個月做的福壽齋餅,一年一付的,東珠早就上了賬冊了,還記個什么鬼?
而且點心不吃放箱籠里,不會長毛嗎?
面上卻是不顯,“諾”,說完便欠身下去了。
蕭側妃只見十八娘漫不經心的磕著手上戴的鐲子,跟玩兒似的,心不由得跟著一顫一顫的。她不過是個十來歲的小姑娘,就算沈家有錢,魯氏嫁妝豐厚,可架不住兄弟姐妹多啊,怎么她就有那么多嫁妝了,她的錢哪里來的?
蕭側妃想著,見今日這掌家之權定然是交不出去了,“即是如此,這個家我就厚著臉皮先管著吧。”
十八娘笑著起身,送蕭側妃出去,臨了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我這身子骨弱,在家里那燕窩是沒有斷過的,這王府里沒有小廚房,還請側妃娘娘替我說上一說。十八娘是新婦,實在是不好開口,娘娘待子期如親子,只能拜托娘娘了!”
燕窩!日日吃!蕭側妃只覺得眼前一黑,咬牙切齒的說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