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隊進了城,很快就到了刺史府。
一跳下馬車,南枝就傻眼了,“小娘,這個破破爛爛,空空蕩蕩的地方,就是刺史府?您長這么大,還沒有住過這如同鬼屋一般的地方呢。”
其實這府邸占地十分之大,建得也十分的奢華,只可惜松州刺史逃走了之后。被那吐蕃人一把火就燒了個精光,只剩下黑漆漆的半截墻了。
李子期也有些發愣,那他們這么多人,今晚上住哪兒啊?喝西北風么?
“走吧,我在這附近有座宅子,我先前派西屏去看了,還好好的。小是小點,但尚能住人。”十八娘這座宅子,還是東珠給她置辦的,就在松州回春堂的后頭,說是萬一與世子置氣了,還能有個地兒去。
眼下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一行人只能轉道。
那宅子里頭只有一個守宅子的劉管家,頭發花白,卻聲如洪鐘,一口官話說得極其地道。與中原地區講究文雅不同,這管家風風火火的,手腳極其麻利,不一會兒,就安頓好了這么多人。
而那些少爺兵,則給他們在折沖府附近另外尋了一個宅子住了。
李子期見了宅子,就快速的帶了黑羽衛出門打探消息了,沒辦法,城門還有個大窟窿呢,李子芬也還沒有下落。
“劉管家,麻煩你先送張大人去回春堂吧。西屏你去附近的酒樓里,叫一些酒菜,讓大家伙吃了好好歇上一歇。南枝跟著劉管家一起去,然后買一些下人回來,尤其是廚娘要挑好了。”
他們在松州,可不是住個一日半日的,不尋些好的人,那豈不是自討苦吃。
安排好了之后,十八娘這才松了口氣,和程處英一道喝茶。
程處英顯然第一次來這么遠的地方,滿臉都是興奮之色,“早知道嫁人之后就能到處跑,那我早就嫁人了。我就不耐煩長安城里那些貴女們的彎彎繞繞,到這里就好了,一言不合動手即可。”
十八娘卻是搖了搖頭,“嫂嫂錯了,這兒比長安城艱難百倍呢。你看趙義讓子期打吐蕃,封庭哥哥和徐武當左右前鋒,官職聽起來甚好,可是卻并沒有給我們一兵一卒。只讓他們領了一小隊衷心的舊部。這松州城能讓吐蕃長驅直入,可見要不這里的府軍戰斗力極差,要不就是松州司馬有問題。沒有強兵,這仗怎么打?”
說起來,趙義壓根兒不想跟吐蕃開戰,當時被逼無奈,才使了李子期來。這群少爺兵,大約是來打個轉身,鍍個金,便回去各尋各家娘親了。
真正要做事的自然是徐常春和程知節那樣的老將。
程處英嘆了口氣,也失落起來,“說得也是。李子芬平日里雖然極其討厭,但我們到底是一塊兒長大的,看她遭罪,也是于心不忍。”
兩人熱飯還有吃上,就聽到門房有人來報,說是松州司馬張夫人帶著女兒來拜會了。
程處英有些懨懨的,“原來到哪里都離不開這些事兒。”
十八娘整理下衣衫,笑道:“快快有情。可不是么,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這司馬看來當真有問題,不然咱們還沒有落座,她就急吼吼的上門了。”
不一會兒,那趙夫人就走了進來了。她穿著一件深紅色的襦裙,頭上插著金步搖,看起來與長安城里的貴婦人并無什么不同。而在她的身后,一左一右跟著兩個小娘,個個都貌美如花。
“都說長安城里的娘子們,如同天仙一般,今日一見世子妃,果然名不虛傳。”
十八娘抿嘴笑了笑,“張夫人過獎了。巴蜀山清水秀,人杰地靈,便是小娘也比尋常地方來得有靈氣。兩位趙家小娘,才真真的好似那花骨朵兒。”
張家在松州乃是地頭蛇,在當地也算得上是名門望族,娶的夫人趙氏,三代杏林,醫術頗為高明,回春堂當初想在松州設館,還與這趙家好一番明爭暗斗。
十八娘說著,取了一個木匣子,擱到了張夫人身邊,“這是宮中時興的宮花,不值當什么,給小娘們戴著玩兒吧。”
張夫人打開一看,眼前一亮。這松州天高皇帝遠的,就是這點兒不好,長安時興的樣子,傳到這兒來,都不知道是多久之后了。
“這怎么好意思,瞧我也沒有準備什么,只帶了一些松州特產,讓世子妃嘗嘗鮮。”
“夫人莫喚我世子妃了,這里不是長安,夫君也不過是一地刺史。”
張夫人一愣,復又笑了,“這先前里吐蕃來襲,上一任刺史棄城跑了,我家夫君可是一直沒挪動一步,就怕受了什么牽連。夫人從長安來,可聽到了什么風聲?”
沒挪動一步,那就是無作為,沒抵抗唄?難怪吐蕃軍如入無人之境,這地方真是爛透了。
十八娘強忍著惡心,他們初來乍到,強龍不壓地頭蛇,現在不是交惡的時候。
“這倒是沒有。德城公主失蹤,陛下日日心憂,只責令松州上下,尋找公主下落呢。”
張夫人松了一口氣,“說得是說得是,公主是大人物。”
她又絮叨了一些廢話,便帶著兩個女兒走了。
程處英坐在那兒有些莫名其妙的,“這張夫人也是個蠢的,若是他夫君真的有事,我們都到松州了,上頭的指令怎么可能沒有到。”
“她來并非試探這個的,而是想看我們到底來干什么的,是不是會威脅到他們張趙兩家的利益。所以她一直喚我世子妃,卻不喚我刺史夫人。想來,在他們眼中,咱們就是來瞎晃蕩的過客吧,看來子期和哥哥們出去要碰一鼻子灰了。”
可不是,這張夫人一出門,臉色就垮了下來,原本以為和上一任一樣,是個好糊弄的主兒,沒想到這次卻來了一群真的想干大事的。
打吐蕃打吐蕃,這群公子哥兒們知道啥?上嘴皮子下嘴皮子一碰,就要打吐蕃。
可是吐蕃就像是一個馬蜂窩,你們去打了一下,寫個奏章打了勝仗,然后拍拍衣袖走了,留下他們在這兒遭受馬蜂的報復,這叫什么事兒?
上一個是個寒門子弟還好點,架空了他,這松州還是張趙的天下。
可是這一次來的卻個個貴重,真的是不好辦了。
張夫人跺了跺腳,快速的上了馬車。
而李子期和沈庭徐武,在外頭果然碰了一鼻子灰,那折沖府里竟然空空蕩蕩的,只有小貓三兩只。
一問,嘿,吐蕃剛打了一仗,短時間不會再來了,老子是府兵又不是禁衛,沒仗打了,自然種田去了啊!
是的,在大楚的邊境之上,那群戍邊的兵們,竟然種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