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停尸處,明微問:“夫人,你能感覺到哪些尸骨魂魄沒散嗎?”
茜娘飄了一圈,指出幾具。
蔣文峰便問:“這里有幾百具的尸骨,只有這幾具有可能招魂?”
明微點頭:“招魂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人死之后,大部分魂魄會當即散去,踏入輪回之路。只有少部分能保留下來,而能夠留住記憶的,是少部分中的少部分。所以,并不是每個案子,都能利用招魂之法,與死者溝通。”
蔣文峰悟了:“難怪,這么多年,茜娘能接觸冤死之魂的,只有幾個案子。”
明微笑道:“不止如此,夫人的魂魄沾有靈性,這會讓魂魄本能畏懼。”
“原來如此。”
那幾具尸骨被抬到一起,明微開始設壇,著手尋魂。
紀小五玩了一整天,夜了,被齊平帶到一處大院休息。
那院子外邊看著尋常,進去了才知道里頭奢華無比。
南邊來的絲綢,北地來的毛毯,一屋子的擺設不是金就是玉,家具全是黃花梨的,墻上掛的畫亦是有名有姓。
紀小五目不暇接,問齊平:“這是什么地方?好生華麗。”
齊平笑問:“郭兄,你家在洛城偌大的名頭,竟沒來過這樣的地方?”
紀小五不好意思地道:“不瞞齊兄,我娘管得緊。家里錢是有,但日子并不像外人想的那樣。我爹早上就吃饅頭和稀粥,家里能儉省的都儉省。我要有什么不滿,就被他老人家一頓削。說咱們家是怎么起家的,怎么好了家就忘了本。而且,還有那么兄弟要顧,萬一荒年得管著他們的死活,哪能隨便花呢!”
“竟是這樣!”齊平心道,先前聽說郭家摳門,還以為他們做戲,看起來好像是真的啊!唔,葛長老目光如炬,這郭小公子的身份應該沒有可疑。
他帶紀小五進城來玩,存的也是這個心。想試試他的底,身份到底有沒有假。
“不止呢!”紀小五又說,“我哥哥在外頭做事,少不了應酬,還算自在。我自幼體弱,一直被拘著。家里除了多福,就沒個好看的丫頭……”
齊平哈哈大笑,搭著他的肩說:“郭夫人也太嚴格了,郭兄這么大的人了,也該接觸接觸了。男人嘛,求的不就是錢糧婦人嗎?”
紀小五還是羞澀地笑。
“來來來,”齊平熱情地拉著他,“今天兄弟就帶你見見世面。”
多福跟在后面,忍不住插了句:“公子!夫人交代了,您不能不學好!”
齊平臉一沉:“什么叫不學好?哪個男人不到外頭應酬?這是應當的。”
紀小五猶豫了一下,對多福道:“我就是見見世面,哥哥們在外頭不也這樣嗎?”
“可是您身體不好……”
“我哪里身體不好了?就是小時候容易生病,這些年早好了!”
“公子……”多福不知道該勸什么,只能懇求地看著他。
紀小五一臉為難。
齊平就說:“你這丫頭,主人的事也要管這么多嗎?懂不懂規矩?”
紀小五馬上道:“齊兄,多福不懂事兒,她也是為我好。”又轉身道,“我跟你說了,只是見見世面,不亂來的,不放心你就在旁邊看著。”
多福這才點頭:“那好吧。”
紀小五轉頭笑道:“齊兄見笑了,這丫頭……”
齊平一臉了然的笑:“懂了懂了。”心想,果然是被嬌養長大的小公子。
這會兒他對紀小五的身份已經沒有懷疑了,要是別人冒充的,何必弄這么個丫鬟在旁邊拖后腿?
進入里間,才現已經有酒席等著了。
兩個小娘子,不過十五六歲,雪膚花顏,穿錦戴金,一個抱著琵琶,一個拿著簫。看到他們進來,低身行禮。
紀小五暈乎乎地被她們送到席上,吃了杯酒,扭頭問齊平:“她們這模樣,不比千金小姐差,怎么好……”
齊平哈哈一笑:“這只是兩個彈唱的丫頭,正主兒還沒來呢!”
說著拍拍手,當即有個老嬤嬤進來,聽候吩咐。
齊平道:“把你家小姐請出來。”
老嬤嬤恭敬應聲,退了出去。
不多時,紗幔掀起,香風撲面,有美人執扇而來。
齊平見紀小五眼睛直,暗暗一笑。
那兩個丫頭,已經是上等的美人了,再來一個比她們更漂亮的,還不叫這小公子失了魂?看看,他那丫鬟拉了好幾回,都沒反應。
“桂娘,這是郭小公子。”他指著紀小五介紹。
桂娘裊裊娜娜福下身,聲如黃鶯:“妾身見過郭小公子。”
紀小五被齊平推了一把,才回過神來,連連點頭:“不必多禮,不必多禮。”
桂娘便坐下來,給他斟酒夾菜,柔聲細語地問了他的來歷,又說起京城的趣事。
她倒不輕浮,只陪著說話,慢慢的,氣氛越來越好。
齊平看看差不多了,故意將酒杯一斜,一杯酒全倒到紀小五身上。
他假裝驚訝:“對不住對不住,喝多了,手有點不穩。桂娘,還不快點帶郭小公子進去換衣裳。”
“公子……”多福想跟去,卻被齊平喝止,“換個衣裳而已,難道還能吃了你家公子?你也看到了,桂娘正經得很!”
紀小五也道:“多福,你在這等會兒吧,我馬上出來。”
多福不情不愿:“那公子換完就出來。”
“這是當然。”
一縷輕煙,慢慢在明微手中成形,她伸指一彈,落在地上,化為一個女子。
這女子身影比茜娘淡得多,神情木然,雙目無神。
“你是何人?”
女子全無反應。
明微耐著心問了好幾遍,才見她張了張嘴:“我……我不知道……”
見她開口說話,明微松了口氣。
能說話就好,說明她還保留了部分意識。
她柔聲道:“別怕,我不是壞人。你想一想,還記得以前的事嗎?”
如此問了數遍,才又聽她開口:“如夢令……玲瓏最會唱如夢令……”
“玲瓏,是你的名字?”
“不知道……”她閉上眼睛,喃喃地低唱起來,那曲調,正是如夢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