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拐騙一案,文瑩就變得刻薄了。
以前她是張狂,但多數時候,都是文如打前陣,她的名聲倒沒那么壞。
可拐騙救回來后,她就覺得,很多事情不一樣了。
文如變得很沉默,雖然還順著她,但不再貿然出頭了。一直握在手里的刀變得很難用,這讓文瑩很狂躁。
更讓她狂躁的是太子。上回約他去玄都觀,他倒是去了,可帶了一群人,他們連個說話的機會都沒有。
還有好幾次,不管她怎么約,太子那邊都無動于衷。
以前太子不是這樣的,雖然沒有明確的表態,對她這個表妹還是很溫柔。而這幾次,卻是能避就避,完全不給機會。
文瑩不禁懷疑,他是不是聽到了什么風聲。
除此之外,她實在找不到解釋。
一想到這種可能,文瑩的心情就一團糟。
被拐是她愿意的嗎?她又沒有做錯什么。而且,她好端端的回來,又沒有失身,為什么要避她如蛇蝎?
心態失衡之下,明微就被她留意到了。
書院里,魏曉安那群人總圍著她打轉。就連齋長孫蔚,都處處在先生面前維護她。她本想教訓孫蔚,弄了兩次,每次都會冒出那只詭異的白蛇。
再加上,書院里總有她們姐妹的風言風語,弄得那些一直跟她們要好的勛貴小姐都離心了。
書院里不順心,偏偏明微又在玄都觀法會上大出風頭。
自從法會過后,書院里那些人看她,簡直跟神仙似的,就連含英齋的呂珊都特意打聽過她。
呂珊是首相呂騫的嫡孫女,品貌過人,才學出眾,是明成書院乃至京城都有名的才女,想娶她的世家公子能繞金水河兩圈。
文瑩雖然很不開心,但也不得不承認,呂珊才是世人眼中最標準的大家閨秀。
承恩侯現下得勢,但所倚仗的,不過是圣寵。
皇帝對故去的皇后有愧,還看在太子的面上,對承恩侯府多有恩寵。而太子與外祖家也親近。
但呂家不一樣,他們是世家大族,士林領袖,家族人才輩出,誰都要高看一眼。
外戚與世族比起來,高下還用說嗎?
文瑩怨只怨,自己出身外戚,對呂珊反而因為差距太大,再嫉妒也只能咽下。
可明微呢?她是什么東西?
謀逆罪臣,親爹被砍頭,叔伯奪職的奪職,流放的流放,一家子風流云散,南鄉侯的風光早就不復存在。
要不是圣上寬容,她這會兒指不定一雙玉臂千人枕,憑什么還能過千金小姐的日子?
她上次親耳聽到大哥說,太子問他明七小姐的事。還不是因為生了那么一張臉?
明明已經有了婚姻,還跟楊三糾纏不清,果然是個狐媚子!
聽得明微問出這句話,她脫口就說出了這三個字。
明微第一反應不是憤怒,而是詫異。
她指著自己鼻子:“狐媚子?你說我?”
“別裝蒜!”文瑩低喝道,“你以為自己做的事沒人知道嗎?剛才你跟楊三從哪里過來?哼!明明自己有婚約,還勾三搭四。楊三那個克妻的,你也敢沾,真是……放蕩!”
明微沒想到自己居然有被人罵狐媚的一天。
她上輩子,被人罵過女魔頭,也曾經叫人聞風喪膽,惟獨沒有被人罵過狐媚子。
這新鮮的經歷,她都不舍得打破了。
然而,她還沒來得及說話,身邊的帳篷就掀了起來。
紀凌從帳內出來,長身而立,冷冷看著文氏姐妹。
文瑩沒想到突然出來個男人,嚇得往后退了一步。
但她很快反應過來。
看這書生的樣子,分明沒有品級在身,她是侯府小姐,有什么好怕的?
紀凌目光如電,從上到下掃了她一遍,這本是極不尊重的行為,文瑩正要發怒,就聽他道:“表妹,好大的味兒,你聞到沒有?”
明微沒想到紀凌會出來。
小姑娘吵架,他一個男人出來不合適。再說,她還沒吵輸呢!
不過,表哥要替她出頭,豈能拒絕?
明微就笑道:“我鼻子不太好,倒是沒聞出來,表哥聞到了什么?”
紀凌嘴角一挑,冷笑:“騷味兒啊!也不知哪個畜生在我們帳篷門口尿了一地,真是臭不可聞。”
明微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表哥沒說我還沒發現,一說真的聞到了。真是,畜生就是畜生,哪能隨地亂尿呢!”
他們表兄妹尿來尿去,說得文瑩臉都漲紅了。
她指著他們,好半天才出聲:“你、你們這種話也說得出來,真是有辱斯文!”
紀凌笑了:“這位小姐,人家做得出,我們還說不出么?要說有辱斯文,隨地亂尿的人才叫有辱斯文。”
文瑩氣得腦袋冒煙:“你說什么隨地亂……我們哪有!”
紀凌道:“我說的是畜生,小姐這么激動做什么?”
指桑罵槐,含沙射影,別人說了就推個干凈,這根本就是無賴的吵架法了。
文瑩雖然不是不比呂珊那種,好歹也是正經大家閨秀,再囂張跋扈,何曾遇到過這種架式,竟被他堵得啞口無言。
她根本沒想到,這個看著斯斯文文的書生,罵起人來會這么無賴。
偏偏文如又拉了她一下:“三姐,我們回去吧。”
文瑩的怒氣頓時有了出口,返身就扇了她一巴掌:“閉嘴!什么時候輪到你對我說三道四了?你也夠了!天天跟死了爹媽似的,在我面前擺著一張臭臉。哦,對,你的爹媽是死了!心里不服氣是不是?誰叫你命不好,不服也給我咽下去!”
文如被她罵得呆住了,張了張嘴,卻說不出反駁的話來。
“看什么看?”文瑩更兇了,“你當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心里恨我恨得要死,卻又不得不討好我,是不是?可惜啊,我就是比你命好,不服找你的死爹媽說去!”
文如一下子紅了眼眶,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
雖然她心里知道,可有些話不說出來,她可以當不知道。
現在文瑩把這些話擺出來,她還怎么催眠自己?
看到一旁的明微的紀凌,她抬頭擦了把眼淚,頭也不回地走了。
留下文瑩還在叫囂:“哭!你現在哭,回頭還得來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