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微入睡得很快,脫了外衣往床里頭一滾,沒一會兒就睡著了。
而楊殊,里衣被汗水浸濕了不說,褲子也……
沒辦法,爬起來去清洗。
因為這事太尷尬了,他還不敢叫阿綰或小彤,只能自己偷偷摸摸地打水,胡亂沖了一遍,換了干凈的衣裳回到床上。
條件有限,他的床并不大,只要她轉個身,就會鉆進懷里來。
楊殊后悔了,為什么剛才叫她脫了外衣?這樣貼在一起也太清楚了……
這一晚他就沒怎么睡,直到天快亮了,才迷糊過去。偏偏自身的習慣太強大,只過了個把時辰,就醒了過來。
阿綰頂著黑眼圈,從屋里出來,看到多福坐在堂屋里,愁眉不展的樣子。
她既好奇,又不想搭理多福,就忙忙碌碌在附近干活,順便盯著多福。
主屋傳來響動,楊殊出來了。
“公子!”阿綰馬上跳過去,“你起來啦,有什么想吃的嗎?我去做!”
“隨便。”楊殊打了個呵欠,無精打采地往堂屋走。
阿綰覺得奇怪,她昨天氣得一晚上沒睡好,為什么公子也這個樣子?他又是因為什么?
看到他過來,多福也跳起來了:“楊公子,我家小姐呢?”
“還沒醒。”楊殊答了一句,往席子上一坐,靠著小幾昏昏欲睡。
多福的目光往他的房間看過去,很想去看看究竟,又不好意思,就一個勁地瞄他。
楊殊只能打起精神,多囑咐一句:“沒事,她睡夠了自然會起來。”
“哦。”多福吶吶地答應一聲,一副想問又不敢問的樣子。
阿綰在旁邊看著他們一問一答。她又不是傻子,這一聽就聽出問題來了,但情感上又拒絕這種可能,便問多福:“你家小姐的事,干嘛問我們公子?”
多福張了張嘴,答不上話來。
她嘴皮子本來就沒阿綰利索,何況這個事,叫她怎么說?楊公子是男人無所謂,小姐可是沒出閣的姑娘,只要一想,心就先虛了。
阿綰得理不饒人:“你們主仆,真是有夠奇怪的。干嘛總是……”
“阿綰!”楊殊打斷她,“我想吃魚茸粥。”
“公子!”阿綰生氣。護著那個女人就算了,現在連她的丫鬟都護著。
楊殊有點頭疼。別說這事多福說不出口,他也說不出口啊……
正想著,主屋的門又開了,明微穿著昨天的衣裳,明顯剛睡醒的樣子,抓著自己散得差不多的頭發走出來:“多福,幫我梳一下。”
阿綰一下子瞪圓了眼睛。她本來就在自欺欺人,這下子想騙自己都騙不了了,一邊拿手指著明微,一邊回頭瞪著楊殊,深受打擊:“你們、你們……”
還以為他們偷偷摸摸干點什么就算了,沒想到一晚上都沒出來!
多福立刻放下這邊的事,幫明微梳頭發去了。楊殊則捂住了臉,無顏以對的樣子。
阿綰氣得淚水在眼眶里打轉,偏偏這時候,寧休也出來了。
他看看梳頭的明微主仆,再看看好像被榨干了精力的楊殊,意味深長地說了一句:“小師弟,就算年輕,也得克制點,來日方長!”
這句話給了阿綰最后一擊,她“哇”的一聲,哭著跑掉了。
“阿綰!”楊殊喊了一句。
剛好進屋的阿玄莫名其妙,自覺地說:“我去追。”
多福手腳利索,兩三下就梳好了頭。
明微坐下來,才有空問:“阿綰怎么了?”
“沒事,”楊殊看到她撩起袖子,露出一截白皙瑩潤的手腕,不由臉上一熱,扭開頭,“她自己會想通的。”
“哦。”明微沒多理會,接過小彤端來的粥,認真吃早飯。
楊家的家將們發現,自家公子好像恢復了正常。
剛來高塘的這個冬天,公子很沉默,每天只管帶著他們干活。
建屋子、修馬棚、買糧食……最大的消遣,無非騎著馬瘋跑一通,每天累得渾身是汗,和他們一樣倒頭就睡。
這樣的公子,簡直叫人害怕!
他們覺得,公子多半受的打擊太大了。
想想也是,之前還深受恩寵,一回頭就被貶到這么個破爛地方來,連間像樣的屋子都沒有,能不受打擊?
現在好了,公子總算恢復了原來的樣子。
不再穿跟他們一樣的衣裳,也不跟他們一起干活——謝天謝地,公子在的時候,他們連多余的話都不敢講,可憋死了。
現在好了,終于回歸了歡快的氣氛,可以聊天瞎扯說葷段子。
本來嘛,好好一個侯門公子,干什么活?害他們每天都覺得對不起長公主和老侯爺。
謝天謝地,還好那位明姑娘過來了……
家將們接受現實比想象中快,沒兩天,明微就發現,他們已經把她當成主母看待了。
多好的姑娘!明知道公子被貶出京城,還千里迢迢跟過來吃苦,這樣情深義重,不應該多多敬重嗎?
明微大概猜出他們想什么,雖然這其中有種種誤會……他們肯聽話,誤會就誤會吧!
堂屋里,明微坐在席子上,面前擺著裝黑白子的棋盒,但沒在下棋,而是跟楊殊師兄弟說話。
“人手這方面,你們楊家的家將絕對能信任,對吧?”
楊殊點頭:“這些人,是祖父祖母親自挑出來的,從小與我一起讀書習武,能力和忠心都不用懷疑。”
明微拿出幾顆白子,放到中間。
“然后就是牧民,以及我帶來的那些人。他們受過我們恩惠,雖然說不上絕對忠心,但只要我們能給他們更好的生活,就不會背叛。”
楊殊繼續點頭。
“那些牧民不能動,高塘的馬場是根基,不管出于什么理由,必須保住馬場。所以,現在能干活的,就是那些簽了活契的難民。”
明微分出兩堆棋子,放在兩邊。
“楊家家將要留著派大用場,那么這些人,就是我們僅剩的活子。”她一顆顆地撥弄著,“人手還太少啊!”
寧休淡淡道:“一口吃不成胖子。我們才來的時候,連間遮風擋雨的屋子都沒有,現在有吃有住,早晚會什么都有的。”
明微沒想到僅僅一個冬天,寧休的想法好像就有了改變,詫異地看了他好幾眼。
寧休不為所動,道:“明天我和阿玄一起去縣城。”
明微更詫異了,直到他施施然走了,楊殊才道:“師兄來的時候,看到那些牧民縮在馬棚里,好像氣壞了。”
“哦……”差點忘了,這位是真俠士。
這就好,他肯出力,最起碼頂一個阿玄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