帥府的空氣為之一靜。
宗敘猛地站起:“你說什么?冰天雪地的,胡人怎么會叩關?”
冬天不止他們難過,胡人也難過。這些年來,雙方便有摩擦,到冬天也會暫時休戰,過完年再說。
那騎士道:“稟大將軍,就在一個時辰前,胡人騎兵偷襲了礫石坡,戰報千真萬確!”
他雙手呈上,宗敘一把奪過,拆開來飛快地掃過去。
郭栩也是吃了一驚,湊上去細看,才知緣由。
夏天的時候,北胡八部在天神山殺了個血流成河,隨后雪狼部七王子蘇圖出面,將八部整合到一處。
八部分裂已久,各自有血仇,自是互不相容。
為了完成整合,蘇圖提起屠刀,直殺得草原上的草根都變成了紅色。
眼見其他部族不是蘇圖的對手,宗敘料想八部統一是早晚的事。也曾經上過奏折,詢問是否趁機出兵,然而皇帝并沒有給他回復,只能算了。
宗敘心知,皇帝是個守成之君,叫他下決心征伐胡部,太為難了。
何況,南邊還有個楚國,真的開戰,涉及太多因素,不怪他求穩。
只是錯過這個機會很可惜,宗敘仍然時時派人盯著胡部的動向。
依這半年來的境況,整合中的胡部別說叩關,連襲擾邊境都分不出人手,突然傳來這樣的消息,著實叫人納悶。
等看了戰報,宗敘才知是怎么回事。
原來是其他不肯歸順的余部,一路被蘇圖趕到南邊,集結人馬沖擊礫石坡。
宗敘將戰報交給副將,對郭栩道:“冰天雪地還要出兵,只怕這些胡人是走投無路,來奪生存之地,礫石坡將是一場苦戰。郭大人,末將這便趕去前線,還請您自便。”
郭栩點頭道:“戰事為重,將軍隨意。”
宗敘當即回白虎節堂,調度軍隊,甚至他自己,打算親自去前線。
宗銳道:“爹,不過一個礫石坡,何須您這個西北軍統帥出馬?孩兒去就行了。”
宗敘避了人,才跟他說:“為父不是為了支援才去的,此戰雖然艱難,但我們兵馬強壯,糧草充足,不足為慮。這半年來,草原尸橫遍野,我們與胡部的攻守形勢完全顛倒過來,倘若能夠借著這次胡人叩關,進兵草原,就不需要圣上下旨……”
宗銳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爹,那我也要去!”
“你得留下。”宗敘絲毫不給他希望,“我們跟右軍不一樣,他們只要守好北天門就行,而我們除了北部的胡人,還有西邊的烏氏、昆夷等部族需要警惕。為父去了北邊,沒人留守白門峽,我不放心。”
宗銳再不甘愿,也只能應下。
宗敘嘆了口氣,拍拍他的肩:“我們宗家常年鎮守邊關,為父這一代的兄弟大都戰死,沒剩幾個了,而你那些弟弟又還沒成材,只能我們父子辛苦些。”
“孩兒明白,爹此行萬萬小心。”
宗銳內心期盼,宗敘此行順利,若能進兵草原,有的是機會立功。
胡人叩關的消息傳來,明微正和那些將官的女眷在一處。
這些女眷常年在邊關,早就習慣了,并不驚慌。
宗敘的二房如夫人有條不紊地安排散席,安撫各處,又叫人送明微回去。
明微順從地回了客院。
不多時,楊殊也回來了。
“怎么回事?”她問,“蘇圖怎么還有余力南侵?”
楊殊搖頭道:“不是蘇圖,是被他趕出部族的那些人。天寒地凍,無處可去,所以鋌而走險。”
“哦。”明微松了口氣。她記憶里沒有這一遭。
“說叩關什么的,我還以為要大舉南侵。”
楊殊笑道:“白門峽不如北天門得天獨厚,正因為如此,南下的路上有數道城關。礫石坡只是一座小關,哪怕被奪走,問題也沒那么嚴重。”
兩人說了一會兒話,便像往常一樣休息了。
楊殊甚至還有興致纏著她玩了大半夜……
第二天醒來,外頭又飄起了雪。
雪花不大,點點飛揚,很是詩意。
楊殊叫來寧休和阿玄,一起吃羊肉鍋子,快意極了。
就這么混了兩天,半夜統帥府忽然喧鬧起來。
這幾日楊殊雖然過得瀟灑,但心里一直惦記著。外頭一有動靜,他便爬起來。
“阿玄,阿玄!”
阿玄衣服沒穿好就過來了:“公子,屬下已經派人去打聽了,您稍等一會兒。”
楊殊搓搓手,那邊明微也起來了,三個人圍著火爐等消息。
不多時,家將回來了。
“公子,是宗大將軍出事了。”
楊殊怔了下:“怎么回事?”
那些殘余胡部,楊殊根本沒放在心上。可能小戰役會比較艱苦,但西北軍兵馬眾多,只要援軍一到,定能解決。何況宗敘親至,能出什么問題?
家將喘著氣道:“宗大將軍去礫石坡的路上,遇到了雪難……”
“是真雪難?”
家將回道:“他們都這么說。”
楊殊點點頭,回屋換衣裳,準備親自去等消息。
他到白虎節堂時,宗銳和郭栩都在場,看到他進來,眾人沒什么反應,因為他們已經在救援這件事上爭執起來了。
楊殊聽了一會兒,發現事情可能比想像中還嚴重。
宗敘失蹤了,而且因為雪難的緣故,礫石坡已經失守。
楊殊有不好的預感。
他好不容易在爭吵的間隙,找著機會問宗銳:“你打算怎么辦?”
宗銳看了他兩眼,低聲說:“我想去救父親。”
“可是你一走,誰來坐鎮?別說你弟弟,他現在只是個小校。換成別人,不姓宗始終威望不足。”
宗銳擰著眉頭。
楊殊勸他:“知道你心急如焚,但這個時候最好不要妄動。西北軍人馬眾多,并不缺你一個戰將,多的是人可以派。說嚴重些,宗大將軍已經出事了,你到不到現場,都不影響救援,萬一自己栽進去,那才是賠本買賣。”
宗銳勉強點點頭,猶豫了下,還是說了:“多謝。”
楊殊就不在這個時候笑話他了,只拍了拍他的肩膀。
宗銳冷靜下來,思索派遣的人選,偏在這時,外面又有戰報傳來。
“報——少將軍,西戎諸部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