繩索拖著郭栩,回到安全之處。
郭家侄兒看懵了,仰頭望著天上那只鳥,喃喃道:“神仙?妖怪?”
明微駕著木鳥落下來,瞟了他一眼:“郭大人,您這侄兒是不是腦袋被門夾過?”
郭栩剛才也以為自己要玩了,摸了摸驚魂未定的胸口,看清明微的模樣,奇道:“你不是……楊三身邊那個姬妾嗎?怎么在這?”
明微臉一拉,將繩子扯回來。
“哎喲!”郭栩被帶得摔在地上。
“你這人會不會說話?還相爺呢!”
郭栩摸不著頭腦,他哪兒說錯了?
侄兒小聲提醒:“六叔,聽說宗大將軍見著這位姑娘都十分客氣……”
明微去胡地亂攪了一通,這件事宗敘和梁彰都得到了情報。這消息是直接送到皇帝手上的,而皇帝出于微妙的心理,并沒有公布其中的內情,因而郭栩也不知道,明微到底是哪個牌面的人物。
郭相爺為人聰明,卻有個極大的弱點,好女色。而好女色所帶來的另一個缺點,就是瞧不起女人。
雖然有種種缺點,但他會審時度勢啊!人家能飛,一看就不是好惹的,客氣點總沒錯是不是?
他立刻改過態度:“姑娘怎么稱呼?”
“我姓明。”
“原來是明姑娘,先前多謝你出手相救。”
“客氣。”
郭栩瞧著這只木制的大鳥,極感興趣:“這是何物?竟然能飛?”
這破地方冷得厲害,明微懶得與他閑扯,直接問:“你們怎么會在這里?”
郭家侄兒回道:“我們來救人的!”
他說這話的時候,郭栩恰到好處地捋了捋自己的胡須,一派高風亮節。
明微差點被他們逗笑了。
這叔侄倆,練過的吧?
看來相爺也是食人間煙火的,落魄了一樣得討飯吃。
“救人?”她忍住笑,一本正經地問,“救誰?”
“自然是救宗大將軍……還有楊公子。”郭栩機智地把楊殊給帶上了。
“就憑你們?”
面對她不信任的目光,郭家侄兒再次出馬:“我家六叔師從明鏡先生,精通堪輿之學。”
“哦。”明微還真對這位郭相爺刮目相看。
大儒名家,果然都是博學之輩。
堪輿民間俗稱風水,但真正的堪輿學,可不僅僅只是看陽宅墓地。堪為天,輿為地,所謂堪輿,也就是天文地理。
雪崩既與天文相關,也和地理有聯系,郭栩若是精通堪輿,來探路正合適。
“那么郭相爺有什么結論?”
郭栩道:“宗將軍先前所遭遇的雪崩,規模應該不大,只是將他困住了。而后,他尋到了繼續去礫石坡的路,可惜的是,在這條路上,遇到了數次小雪崩互相影響而形成的大雪崩。現下路已經完全堵住了,本官也沒法子了。”
他嘴上這樣說,卻盯著明微瞧。
可惜明微不上他的套,“哦”了一聲,甩著手上的繩子。
郭栩沒法子,他冷啊,迫不及待想得到個答案,只能把相爺的傲氣先丟下,主動問:“看樣子,姑娘也是異人啊!楊公子可安好?”
“好。”
“那……姑娘可知宗將軍下落?”
明微笑道:“知道,宗將軍現在在礫石坡,并且被兩萬胡騎圍困,處境艱難。”
郭栩倒抽一口氣:“兩萬胡騎?宗將軍有多少人?”
“能有多少人?先前雪崩就埋了一些,奪城的時候又死了不少,滿打滿算,現在也不過三千人。”
“三千對兩萬……”郭栩臉都白了。
明微嚇完了他們,便想走人。
“好了,你們已經得到消息了,趕緊回去吧,別在這挨凍了。我還得回白門峽報信。”說著便想騎上大鳥。
郭栩一把扯住她:“姑娘,這送信的事,不如就讓小侄去吧!”
明微皺眉:“你什么意思?”這反應,和她猜的不一樣啊!
郭栩說:“讓我這侄兒,把信送回白門峽,我與你同去礫石坡!”
明微愣了一會兒才回神:“郭相爺,你知道礫石坡是個什么情形吧?我都不敢說自己一定能活下來,你一個文官,去找死嗎?”
郭栩堅定地道:“三千對兩萬,你們只會堅守不出。所以,最重要的還是決策和后勤。有宗將軍坐鎮,決策不必憂心,后勤的話,正是我的長處。換別的時候,你們不會有機會讓做過相爺的人給區區三千兵馬打理后勤。”
這個……挺有道理的啊!
“何況,我是文官。”郭栩繼續鼓動他的三寸不爛之舌,“你知道,武將的奏報送進朝堂,總是會習慣性受到質疑。但文官不一樣,哪怕是政敵,可信度也會超過武將。倘若你們把城守下來了,是宗將軍自己上奏好,還是由我上奏好呢?我將你們守城之功夸大一二,有了佐證,宗將軍的大功,就沒有人懷疑了。”
明微摸了摸下巴。更有道理了啊!
“明姑娘,”郭栩只能祭出絕招,向她懇求了,“看在我自愿找死的份上,便讓我去吧?”
明微被他逗笑了:“行吧,看你這么可憐兮兮的。”
少跑一趟也好,回白門峽還得好幾天呢!
她將宗敘的信件,以及需要交待的情況全部告訴郭家侄兒,最后又恐嚇一番:“你可別作怪,我既然能出來第一次,就能出來第二次。若是讓我發現,你沒有好好傳話,你家叔父的命,就當賠給我們了!”
郭家侄兒哪敢說不,連連應承。
送走侄兒,明微重新坐上大鳥:“郭相爺,你把臉蒙好了,天上寒風徹骨,凍壞了或者摔下來,我可不賠。”
郭栩大喜,將自己的皮帽子套得牢牢的,圍巾裹了又裹,而后用繩子系住自己的腰,戰戰兢兢爬上大鳥。
楊殊沒想到明微才出去一天,就回來了。
而且還撿回來一個相爺。
郭栩快凍傻了,直挺挺跟具冰尸似的。
明微叫了個小兵過來,讓人家給郭相爺搓一搓,自個兒跟楊殊說明情況。
明微不懂郭栩為什么堅持要來礫石坡,楊殊卻懂。
“他這是想趁機過來撿功勞,真是個資深官迷啊!”他如此感嘆。
“天寒地凍的,過來撿功勞?”明微奇了,“我們只有三千人守城,他就不怕死在這里?”
“富貴險中求。”楊殊道,“能夠在朝堂坐上高位的,跟那些樂于冒險的賊寇沒什么區別。要是他賭贏了,會比宗將軍還風光,別說重回政事堂,到時候聲勢大振,再熬一熬資歷,坐上首相之位也不是不可能。”
“……”明微服氣了,“那我把他弄走?”
“別。”楊殊賊兮兮地笑,“他搶任他搶,軍功這種東西,對武將來說很重要,但太多了也是麻煩。混到老師這份上,已經不需要太多的軍功了。而且,我臨時掌兵,正需要有人為我背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