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切地說,這件事的根源,發生在去年。
她被千里追殺,楊殊前去相救。
那會兒她就意識到一件事。
自己好像玩脫了。
當初答應他的時候,想得很簡單。他喜歡她,而自己又有所動念,相逢在最好的年華,那么給彼此留下一段美好的記憶,沒什么不好。
反正總有一天,她會離開。
而少年(情qíng)(熱rè),早晚會熄滅。
只是她沒算到,他的感(情qíng)會如此熾(熱rè),自己漸漸也難分難舍。
從北天門回來,明微心里就壓了這件事。
他不在的這半年,每每憶起,便覺得心里沉甸甸的。
寧休認真聽完,說道:“我知道了,你剛才生氣,有兩個原因。一是氣自己沒能把持住,二是這幾天過于擔心借機傾泄(情qíng)緒。”
“……”明微低聲道,“很幼稚是不是?”
寧休卻笑了。
明微不滿:“先生你笑什么。”
“你壓力太大了。”寧休說,“其實我一直以來,覺得你過于理智了。看看你和小師弟在一起的樣子,胡鬧的是他,歪纏的是他,說傻話做傻事的也是他。而你總是那樣任他鬧任他纏,穩穩當當把握著你們之間的關系。”
“這樣不好嗎?”
寧休搖頭:“不好。談(情qíng)說(愛ài),就該快活任(性性)。想矯(情qíng)就矯(情qíng),想作就作,別人看著幼稚可笑,但這也是趣味所在。你為什么不能鬧脾氣?反正有人哄著。無理取鬧又怎樣,說不道歉就不道歉。”
明微“嗤”地笑了,說道:“先生,你這樣說,我倒生不起氣來了。”
寧休微微一笑:“我看那小子不順眼很久了,見他摔跟頭,實在開心。等會兒回去,你別那么快消氣,沒道理一直由你哄他,有時候也該鬧鬧別扭,讓他來哄。”
“先生……”
“放輕松,不就閑著沒事作一作嗎?應該的,有人(愛ài)就是這么任(性性)。”
嗯,所以沒人(愛ài)的他,突發奇想開個玩笑都翻車了……
突然覺得好悲傷,不想勸了怎么辦?
明微笑著笑著,忽然覺得不對:“先生,你這么說,完全沒有解決我的問題啊!”
寧休挑眉:“你要解決什么問題?不想自己陷得太深,還是不想他陷得太深?”
“……兩者都有。”
“這個解決起來很容易。(情qíng)(愛ài)之事,真想了斷,也就一眨眼的事。我且問你,現在愿意離開他嗎?”
明微擰著眉不說話。
“看樣子是不愿意了?”
明微道:“雖然我覺得那就是未來,可沒有發生之前,它還是未知。為了不一定會發生的事,現在就了斷,感覺自己有點……”
“傻?”
明微不好意思地笑笑。
寧休點點頭,語氣一本正經:“是(挺tǐng)傻的。既然這么傻的問題你也考慮過,看來是真的喜歡小師弟了。這個事,你只是出于自我保護,因為預料到到時候會痛苦會傷心。可那時的痛苦與傷心,是現在的幸福與美好的延續。你不如問問自己,拿將來的痛苦與傷心,來換取現在的幸福與美好,愿不愿意?”
“……愿意。”
“這不就結了。”寧休伸出手,碰了碰她的頭,這對他來說,是難得表示親近的方式了,“以后可能會痛苦,可能會傷心,所以現在更要快活。”
“……嗯。”
“至于生氣,那是應該的。這小子,不知道多讓人擔心,咱們好端端在礫石坡曬太陽,就因為他這點破事來回奔波,憑什么不能生氣?就該教訓教訓他,讓他知道自己不能胡來。”
明微聽笑了。為什么無理取鬧的事,讓寧休說得這么理所當然
見她不再糾結,寧休放下心來:“走吧,我們回去。夜蝠還不知道躲在哪,外面不安全。”
“好。”
回到營地的明微,還板著臉。
楊殊已經把崩裂的傷口重新處理好了,心驚膽戰地看著她,小心翼翼伸手想拽衣袖:“我都道歉了,別生氣了……”
明微冷眼一瞥,嚇得他趕緊縮手。
郭栩正在隔壁營帳治傷,不知道是不是軍醫故意下重手,爹得他哭爹喊娘。
過了一會兒,宗銳回來了。
“這老小子,命(挺tǐng)大的,就手給扭脫臼了,別的沒事。”
宗銳說完,跟明微打了聲招呼:“明姑娘,你們怎么來了?”
寧休看了她一眼,主動回答:“我們收到消息,有人要他的命。”
他看的是楊殊。
宗銳愣了下:“怎么回事?”
楊殊回來先治傷,這事他還不知道。
寧休取出那幾枚暗箭。
宗銳拿起來看了兩眼,臉色有變了。
“你認得?”
宗銳點點頭,壓低聲音:“將作監的手藝,我怎么會不認得?”
他看著楊殊,神(情qíng)變幻。短短時間里,轉過好多個念頭。
楊殊冷眼看著他:“宗大公子,你不是想綁了我送上去吧?”
宗銳被他一盯,直覺否認:“怎么可能!”
想了想,又小聲問:“是誰干的?”
“你說呢?”楊殊嘲弄一笑。
宗銳沉默下來,坐著一杯接一杯喝茶。
他腦子有點亂。這暗箭出自將作監,說明暗殺楊殊的人來自京城。而且,出自頂層。
那么,會是太子和幾位皇子嗎?還是……
宗銳打了個冷戰,不敢再想下去。
思來想去,他最終還是問了:“你知道誰想要你的命嗎?”
楊殊道:“我怕嚇著你。”
“……”得了,說這句話就已經夠明白了。
就算是太子派人來的,他們宗家也不怕,因為他們只忠于一個人,這種見不得光的事,沒必要配合人家。
能讓他嚇到的,就是自家效忠的對象了。
宗銳沉思良久,說道:“我寫信給爹。”
楊殊點了下頭,沒為難他現在就做決定。這么大的事,宗銳也做不了決定。
看著宗銳離開,他心(情qíng)沉重,不知道宗家會怎么選擇。
“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楊殊打起精神,出言相問,“他為什么忽然要我的命?是京城出事了嗎?難道貴妃……”
想到這個可能,楊殊臉都白了。
是不是貴妃出事了,所以皇帝不打算忍他了?
“別緊張。”明微說,“你先看看傅先生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