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典結束,楊殊還是先回的博陵侯府。
不管怎么說,這是他住了將近二十年的家。
侯府已經得到消息,他進門的時候,博陵侯領著眾人迎上來。
楊殊的身份不同以往,皇室宗親,在皇帝面前都是臣子,在別人面前卻又沾了半個“君”字。哪怕博陵侯還是長輩,該行禮還是要行禮。
尤其侯府眾人都知道,自家與這位越王殿下情分淡薄,當初他貶去西北的時候,還拿了二房好厚的產業……
或許是心虛,眾人越發恭敬,見了禮,便請楊殊上座。
女人們都告退了,博陵侯輕咳一聲,說道:“先前殿下離京,將那些店鋪交給我們暫理,現下殿下回來,也該交還了。”
楊殊道:“侯爺有心了,不過這產業,還是交還給侯府吧。先前本王不知自己身世還罷,現下已經知道了,還拿著侯府的東西,心中有愧。”
博陵侯忙道:“這原就是長輩的贈予,理所應當。”
楊殊搖頭:“侯府養我多年,恩情還未還報,倒分走產業,哪來這樣的道理?侯爺莫再推辭。”
聽他這么說,博陵侯才真的放心了。
對這個便宜侄兒,第一次發自真心生出喜愛。心想,爹娘倒是沒白養他一回,看他這樣子,對侯府確實沒有怨懟。
也是,他這個伯父,先前可沒虧待他。左右不過聽些閑話,都是婦人之言。
又說了些客套話,楊殊便回自己的院子了。
阿綰先一步回來,已經將屋子收拾了一遍,見他回來,氣呼呼地告狀:“咱們院子里那兩盆山茶,不知道讓誰給搬走了,看咱們回來,弄了兩盆似是而非的湊數。”
楊殊累極了,靠在躺椅上動都不想動,懶洋洋回道:“不就兩盆花嗎?”
“公子你說得輕松,那是南邊來的絕品,錢倒在其次,再想弄可沒有了。”
阿綰滿肚子怨氣,在屋子里翻翻找找:“好多東西變成了次貨,當我眼瞎不認得啊?明明我先前收得好好的,連鎖都撬,都是些什么人啊!還侯府貴人呢,小賊還差不多!”
楊殊失笑:“你這張嘴啊!別計較這么多了,看在祖父祖母的份上,好歹都是他們的嫡親后輩。”
聽他這樣說,阿綰想想也收了怨氣。
算了,長公主對她也是恩重如山,身外之物,丟了就丟了吧。
把丫鬟們都打發出去,阿綰坐到他身邊:“公子,以后你打算怎么辦呢?”
楊殊接過她遞來的茶水,問道:“什么怎么辦?”
“就那個啊!”阿綰有點急,“要回了身份,然后呢?”
“就這樣啊!”楊殊逗她,“過兩天搬去王府,以后娶妃納妾,生一大堆孩子,混吃等死……”
“公子!”阿綰生氣,“到現在了,還不跟我說實話。明明知道的人那么多,怎么就是不告訴我?我是外人嗎?還不如他們了是不是?”
看她都要氣得掉眼淚了,楊殊收了玩笑的心情,伸手輕輕摸了摸她的頭:“阿綰,并非當你是外人,而是我不想叫你摻和這些。”
他看著已經長大的姑娘,柔聲道:“雖然這世上與我有血緣之親的人不少,可在我心里,只有你一個妹妹。這么多年,我們相依為命,只有你才是我真正的親人。你爹娘是怎么死的,到現在還是你心中的夢魘,我不想再叫你經歷一次了。”
“公子……”聽著他這些話,阿綰的眼淚奪眶而出,“我也是,這世上我也只當你是親人。可就因為這樣,才要知道啊!你做什么,我都幫你。我不希望事發的那一天,自己卻只能置身事外。”
楊殊沉默了。
他本來想將阿綰留在高塘。一則,那里她管習慣了,二則,將她留在是非之外,若有一日他事敗,她逃走也容易。
可是阿綰不肯,一定要跟回來。
“你看,我能幫上忙的是不是?武功醫術我一樣不差,情報暗衛這些都會,而且這幾年,高塘都是我打理的。里里外外,公子你只管吩咐,不會拖你的后腿。”
“我知道你能干……”楊殊說到一半,不知該怎么接下去。
阿綰的能力,也是他刻意培養的。她的身世,注定一輩子生活在兇險中。
她不需要女子的生存技能,因為只要他活著,她就能生活在他的羽翼下,不需要討好別人,也不會嫁出去。什么持家之道,柔順之德,對她來說一點用也沒有。
從一開始,她學的就是男人的本事。如果有一天他護不住了,她可以遠走高飛,憑著這些本事活下去。
但那個時候,他還不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世,不知道自己會走上這樣一條路。
這條路的兇險,比先前何止百倍。
“公子,我不怕那些危險,只怕自己無能為力。就算那是夢魘,我也敢去面對。但這樣把我排斥在外,我會更難過。”
楊殊無話可說。
思來想去,他屈服了:“好吧。等我們搬去王府,你就別留在后院了,跟阿玄一樣到外邊去。”
阿綰大喜:“真的?”
楊殊含笑:“你都這樣說了,我還能如何?”
“太好了!”阿綰開心極了,這幾個月壓在心頭的郁氣終于散了。
她打算起來:“我一回來,那些人就來討好我。哼!當我不知道他們的心思?這些人一個也不帶走,誰知道他們有多少被收買了,反正我們從高塘帶回來的人手足夠了……”
把這些事都念叨了一遍,阿綰想起來:“對了,公子你是不是該成親了?連爵位都封了,不讓你成家說不過去吧?”
說到這個問題,楊殊臉上的笑迅速消失。
“你可別提了,我頭疼!”他一臉郁悶。
他頭疼什么,阿綰哪能不知道。便道:“這回她要還不退婚,公子你就娶別人,看她氣不氣!”
楊殊扯了扯嘴角:“她氣不氣我不知道,我要氣死是真的。”
說到這個問題,阿綰納悶:“真是奇怪了,我盯了她好久,也沒見她服藥,為什么這么久都沒孩子?公子,要不……我給你號號脈?”
楊殊挑起眉,斜過去:“你說什么?”
居然懷疑他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