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過去,廢太子的風波終于平靜下來。
兩位被廢的皇子輕易不得出府,安王每(日rì)去文華閣上課,皇帝的頭風沒再發作。
傅今也不再興風作浪,老老實實在舊王府鉆研學問。
仿佛一夜之間,魑魅魍魎都消失了,只余太平人間。
剛剛進入九月,董氏發作了。
早上吃完飯說肚子疼,不到中午便生了個兒子。
開心得紀大老爺馬上去拜祖宗牌位,紀家終于有后了!
紀凌也很高興,但他已經當了一回爹,沒那么失態。先安撫了董氏,等她睡了,帶著珠兒看弟弟。
珠兒跟他說:“爹,弟弟好丑啊!臉紅紅的,像猴子(屁pì)股!”
紀凌笑道:“弟弟跟珠兒長得很像呢!你剛出生的時候,也是這樣紅紅的,像猴子(屁pì)股。”
“啊!”珠兒猛地捂住臉,“我有那么丑嗎?”
紀凌逗她:“是啊!可丑了,爹娘差點就不要你了。”
珠兒有點發愣。
紀凌看她呆呆的樣子,全無平(日rì)的活潑,不(禁jìn)笑出聲來,安撫她:“爹跟你開玩笑呢!珠兒不能笑話弟弟,你現在長得這么好看,弟弟以后也會長好看的。”
明微過來看孩子,聽到他們父女說得開心,便笑著回去了。
“表哥一家真是太幸福了。”她說,“表哥能干,表嫂明理,兩個孩子又這樣可(愛ài),真叫人羨慕。”
童嬤嬤說:“小姐以后成了婚,生了孩子,也會這樣幸福的。”
明微只是笑笑,并不接話。
阿綰最近(熱rè)衷給她和楊殊調理,她嘴上不說,心里卻是清楚的。
這是擔心他們不能生。
明微想想好笑,其實她和楊殊的(身shēn)體并沒有問題,沒有孩子,說起來有些玄妙——
因為她無命。
子女與父母的命星息息相關,偏偏她沒有命星,如何能無中生有?
當然,無命之人,她也沒有見過。最后會變成什么樣,她也不能做出準確的推算。
這世間,變數永遠存在。
只是,變數等于意外,發生的可能(性性)較小。
她不會拿這么重大的事去賭,所以在面對楊殊時,始終不肯松口。
不過,要是真的出現那個變數,她能夠在這個世界誕痛后代……
算了,發生再說吧,沒有發生,都是空想。
秋來滿山紅葉,楊殊再次借安王妃的名,將明微邀去城外賞景。
兩人逛了大半天,將近黃昏,去山頂賞落(日rì)。
“來,小彤早上做的桂花糕,嘗嘗好不好吃。”
小彤的手藝哪能不好,明微吃了幾塊,一嘴的甜香。
兩人一邊吃糕喝茶,一邊說話。
“最近好閑啊!太平靜了,都找不到事(情qíng)做。”楊殊如此感嘆。
明微道:“閑的只有你吧?傅先生忙著寫書,蔣大人忙著審案,寧先生忙著練功,玄非忙著清理門戶。只有你,閑著浪費時間。”
“難道不是?”
“我當然不是。”
“你忙什么?”
明微眨了下眼:“忙著觀察人生百態啊!”
什么觀察人生百態,不就是天天無聊地逛街嗎?
“說起來,好久沒和玄非聯系了。也不知道他的傷好了沒。”
楊殊說:“你那么關心他干什么?有空多關心關心我啊!”
明微橫了他一眼,這人,正經話就說不了三句。
“我不是擔心他玩不過那個青衣人么?先前猜測青衣人就躲在玄都觀,萬一再給玄非來這么一下……”
“你都說他后來變成妖道了,哪那么容易死?”
明微搖搖頭,不跟他抬杠,只道:“回頭去玄都觀一趟,跟玄非碰個面吧。找不到那個青衣人,我放不下心。”
“好好好,你說了算。”
兩人玩了一整天,入夜才回城。
原本約好了,第二天去玄都觀見玄非,哪知睡到半夜,明微忽然驚險過來。
她的眼前,閃過數個破碎的畫面。
黑暗。
燈籠。
鮮血。
最后定格在這樣一幕。
一個(身shēn)穿玄都觀道服的人倒在地上,腹部插著一把匕首,鮮血流了一地。
“玄非?”
明微翻(身shēn)坐起,想趕去玄都觀,偏偏遇到了一隊兵馬回京換防,漏夜進城。
她心急如焚,等到兵馬都過去,天都亮了。
正要出城,她被人喊住了:“明姑娘。”
明微回頭一看,竟是蔣文峰。
不止他一人,還有雷鴻與一干差役。
他轉頭吩咐幾句,獨自下馬,向明微走來。
明微見他神(情qíng)凝重,似乎有事要說,便自覺將周圍氣息隔絕。
“蔣大人,發生什么事了?”
蔣文峰不答反問:“姑娘你呢?這才剛剛天亮,你就要出城,是不是(身shēn)有要事?”
明微點點頭,并不瞞他:“玄非好像出事了。”
蔣文峰并不吃驚,只道:“玄術真是神奇,姑娘竟先一步知曉了。”
明微問他:“你知道他出事了?”
蔣文峰點點頭:“就在剛才,玄都觀來報命案。事關國師,我已經命人上奏,自己先一步出城。越早到達現場,能找到證據越多。”
明微大吃一驚:“命案?難道是玄非……”
“不是。”蔣文峰及時糾正,“死的人是玉陽,那位和他爭觀主的師兄。另外,玄非國師的狀況不大好。”
“什么叫不大好?”
蔣文峰頓了一下,說道:“來報案的是玄都觀一位長老,據他所說,是國師殺了玉陽。現在國師已經被長老們控制住了,就等著圣上發落。”
明微聽糊涂了:“玄非殺了玉陽?這怎么可能?玉陽已經失勢,玄非不但坐穩了觀主之位,還封了國師,根本沒有理由殺玉陽啊!”
“那位長老說,他與玉陽因為虛行國師的遺物發生爭執,沖動殺人。”
明微深吸一口氣,問:“有人證嗎?”
蔣文峰搖頭:“這倒沒有。據說玉陽死在功德塔里,當時在場的只有國師與他兩人。命案發生時,湊巧一位長老在附近巡邏,聽到聲音過去,當場抓住了國師。”
玄非雖然是觀主,但玄都觀還有一批資歷極深的長老,倘若真是如此,玄非還真逃不了。
但明微想起的,卻是上次玄非說的話。
這個所謂遺物,會不會跟青衣人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