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文峰揮手讓那些人退下。
底層便只有他們五人了。
明微以玄術隔絕他人窺探,開口問道:“國師大人,現在我們都來了,你還是什么都不肯說嗎?”
玄非睜開眼睛,看著眼前四個人。
這一日一夜,他幾乎沒有進食,此時神情有些憔悴,看起來精神也沒放松過。
他緩緩搖頭:“你們別管了。”
蔣文峰道:“若是我們不管,這個黑鍋你背定了。到時候不止國師當不成,若是玄都觀執意嚴懲,可能性命也保不住。這個后果,你明白嗎?”
玄非閉口不言。
明微就道:“你別忘了,我們的神識能夠相通。昨天晚上,我能感應到你有危險,未必不能探出你心底的秘密。你是選擇讓我查出來,還是自己說出來?”
玄非卻道:“你若是能查出來,何須問我?”
而后鐵了心,不再說話,甚至閉上眼睛,不搭理他們。
四人一看,這事不成了,只能暫時放棄。
命差役進來看著玄非,他們上樓驗看了玉陽的尸身,然后上到頂樓,觀察現場。
頂層的牌位倒了一片,周圍血跡四濺。
楊殊的目光一一掃過,將周圍的一切記在心里。
他記憶超群,又武藝高強,根據那些血跡的濺落,很快在腦子里模擬出打斗的一幕。
“師兄。”他喚道,“我們來演練一遍。”
師兄弟二人相處三年,寧休與他已經有了默契,當下聽從他的指令。
“現在你是玄非,站在這里。”
寧休聽從他的意思,站在供桌前。
楊殊繞了一圈,最后選定一個位置:“打斗應該是從這里開始的。”
他輕輕躍起,在梁上借力,撲向寧休。
寧休做出應對。
楊殊假持利器,與他打斗起來。
“玄非這時候應該拔劍了,他的武器是軟劍對吧?”
寧休想了想,從衣服上撕下一條軟布,內力一貫,馬上變直了。
兩人繼續演練。
楊殊一邊放慢速度,與寧休做出各種動作,一邊講解:“這個時候,玄非應該傷到了,然后開始反擊。”
“玉陽并不是他的對手,連傷數處。”
打著打著,他停了下來。
“怎么了?”蔣文峰還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現場演練,看得正專注。
楊殊道:“很奇怪,痕跡斷了,似乎是他們暫時停手了。”
蔣文峰細細思量:“你說,玉陽不是玄非的對手,那他主動對玄非出手,應該有所依仗才是。”
“嗯。”楊殊繼續開始,“過了一會兒,又開始打斗,這回卻是玄非先出手的。”
“咦。”蔣文峰還以為,玄非是被動還手,居然還主動過?
師兄弟繼續,寧休連連做出攻擊的樣子,楊殊進行閃避。
“這里,這里,還有這里,玉陽都受了傷,所以地上濺了這幾處血跡。還有這個地方,鮮血甚至噴濺到了墻上。”
蔣文峰越看越是凝重。
“這里,是最后一招。”隨著楊殊的引導,寧休手里的布條貫直,刺了出去。楊殊往后微仰,在此停住。
“蔣大人,看清了嗎?”
蔣文峰點點頭。
寧休手一抖,布條重新垂下,師兄弟二人回到樓梯邊。
“現在就是有一點對不上。”蔣文峰說,“兇器并不是國師的武器,仵作將他的軟劍與傷口進行了對比,寬度并不一致。”
楊殊點點頭:“也就是說,剛才玄非那個位置,有可能是其他人。”
“嗯。”蔣文峰目光一掃,看到明微若有所思,便問,“明姑娘有別的意見?”
明微道:“不大可能是別人,據我所知,想進功德塔,必須得到觀主允許。”
“話是這么說,但也有別人偷偷進來的可能。”
明微還是搖頭:“剛才寧先生演練的路數,我還是覺得像國師本人。但這只是直覺,并沒有證據。”
寧休想了想,也道:“確實像玄非的路數。一開始以符應對,后面才拔出利器。”
“但是我們現場并沒有找到兇器。”
明微道:“蔣大人,從功德塔里逃出一個人或許不易,但以玄士的手段,弄掉一件武器并不難。”
寧休也點頭。
然而蔣文峰還是覺得不合理。
他說:“若真是如此,便有兩個疑點。其一,玄非為什么要用別的利器行兇?難道他是預謀?其二,他洗不脫罪名,便要背了黑鍋,把兇器弄不見,并沒有用處。”
楊殊忽然問道:“兇器不見了,那玉陽的武器呢?”
“也沒有找到。”
“這就怪了,弄沒了玉陽的武器,更沒有用處。如果有武器在場,還能證明他是自衛。”
“會不會玄非傷人的兵器就是玉陽的?”寧休問,“剛才我們演練的后半段,玉陽根本沒傷到玄非,反而是玄非一直在傷人。有可能是玉陽的兵器被玄非奪走,最后死在自己的兵器下。”
這句話提醒了蔣文峰:“我馬上讓人去問玉陽的兵器樣式,對比一下傷口。”
而明微,忽然說了這樣一句話:“你們有沒有想過,還有一種可能?當時還有第三人在場,案發后,他拿走了兇器。”
幽暗的燭光下,周圍是黑漆漆的牌位,她說出這樣一句話,直叫人毛骨悚然。
蔣文峰汗毛都起來了,抬目四望,喃喃道:“這地方,能藏人嗎?”
頂層布局一覽無余,根本沒有藏身的地方,難道對方是蝙蝠不成?
楊殊幾人卻馬上想到了一個人選,異口同聲:“青衣人!”
玄非曾經被青衣人暗算,他曾經說過當時的情形,便是在頂層遇襲的。
以他神出鬼沒的身手,還真有可能在玄都觀長老的眼皮子底下,溜出功德塔。
這么一來,問題來了。
他們到哪里找青衣人去?
如果找不到青衣人,玄非的罪名如何洗脫?
明微搖搖頭,把思緒拉回來:“不如我們先確定一下,殺人的究竟是不是玄非吧?”
“這怎么確定?”蔣文峰道,“如何就是沒有證據……”
“我有一個法子。”明微打斷他的話,“傷人時,內力會有些許遺留在傷口里,留下微弱的氣息。我的靈,對氣息十分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