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靜得落針可聞,好一會兒,才有人說出那句話:“蔣大人的意思是,二皇子要奪宮?”
蔣文峰點點頭。
“這不可能吧?”此人難以置信,“他有什么資本?禁軍里,可沒有多少他的人,朝堂上……”
嗯,他收買的人倒是不少,但要說跟他造反,沒那么大的份量。
蔣文峰道:“玄武營的史群,是他的連襟。另外,連日大雪,人手不足,禁軍大部分調去抗災了。”說到這里,他又補了一句,“還有,諸位別忘了,他的人不多,安王的人更少。圣上不在,我們沒有兵符,誰調得動禁軍?”
這倒是……
“所以,他不需要太多人馬,只要打一個措手不及,就能把皇城握在手里。”
他說得這么清楚,這些人哪還能不明白?
一位老將軍越眾而出,聲如洪鐘:“既如此,老夫愿意帶上親兵,去阻攔二皇子!絕不能叫他得逞!”
“老夫也愿意!我們雖然回來養老了,可還是大齊的將軍!圣上有難,沒有坐視不管的道理!”
總共有兩位退下來的老將,及一位賦閑在家等起復的將軍愿意站出來。
蔣文峰欣慰地點頭,說道:“幾位將軍,你們忠心可鑒,但是親兵進京不過兩百,哪怕把家丁都叫上,合在一起也不會超過一千之數。去阻攔二皇子,力有未逮啊!”
那老將軍喊道:“誰說的?老夫當年領著千騎追殺胡王,直到大漠深處。這一千之數夠了!”
蔣文峰溫聲安慰:“老將軍別急,下官不是瞧不起您的意思,而是我們要謹慎行事。不瞞諸位,一發現不對,蔣某人已經派人去興州請衛恒衛將軍了,想必大軍很快就會抵達。禁軍方面,也有一位將軍愿意援手,此刻已然趕回去調兵。現在我們要做的,是如何保住各家,不叫二皇子拿來威脅我們,截斷他的后路!”
“原來如此!”老將軍明白過來,“你的意思是說,已經有人帶兵去皇宮阻止二皇子,我們要做的就是防止他狗急跳墻?”
“不錯。”蔣文峰整衣肅容,向他們深揖下去,“還請諸位合力,待二皇子進了宮,立刻圍堵起來。如此,便可甕中捉鱉,等圣上回來處置!”
眾人一想,這確實是個辦法。
他們人手不足,禁軍裝備精良,訓練有素,正面對上,怕是打不過。
但是堵后路,那就容易多了。
皇城里自有禁軍守衛,他們總不能全被二皇子收買了吧?發現不對,他們便會調過頭來對付二皇子。
哪怕一時贏不了,后路都給堵了,二皇子能跑到哪里去?
退一萬步說,就算安王讓他弄死了,等皇帝回來,二皇子也涼了。
總之,這個計劃安全可靠!
最重要的是,蔣文峰說了,保護他們的家人!
家人不受威脅,他們還怕個球啊?
這些人里,原有幾個和二皇子來往密切的,這會兒也顧不上了。
聽蔣文峰這么一說,二皇子成功的可能性很低啊,誰要跟著他找死?
賣了賣了,自家保命要緊!
眾人很快統一口徑,尤其那幾個,更是義憤填膺,仿佛先前與二皇子暗通款曲的不是自己一樣。
“郭相爺,”二皇子擠出一個笑容,“你近日輔佐三弟,真是辛苦了。”
郭栩笑容自若:“不敢當,這是臣的本分。”
二皇子覷著他,猜測他笑容下的心情:“郭相爺就不要強顏歡笑了。我這三弟什么性子,本王還不清楚嗎?他從小就是這樣,一讀書就想睡覺,你這樣天天輔佐他,怕是要氣出病來。”
郭栩還是笑,不贊同,也不否認。
他這會兒已經回過味來了。
這樣緊要的關頭,二皇子先來見他,可見他在他的計劃里,非常重要。
郭相爺有點不合時宜的飄飄然。
他果然就是這么重要的人物!就連二皇子造反,都要刻意關注自己。
嗯,性命保住了!
再一琢磨,理由為何,郭相爺更是了然。
他可是熟讀史書的,造反這種事,需要做哪些準備,還不清清楚楚?
這是要讓他出頭鳥啊!
也是,政事堂幾位相爺,如今留在京城的四位,就他資歷最低,看起來最好欺負。
郭相爺心里越氣,面上越笑。
瞧不起本相是不是?那就看看誰欺負誰!
郭栩這樣淡定,倒叫二皇子心里打鼓,不知道該勸服還是該威逼。
洪先生一看不好,提醒道:“殿下,時候不早,快點請郭相爺同行吧!”
二皇子醒悟過來,忙道:“郭相爺,驚擾你不是我的本意,只是事到臨頭,只能請郭相爺走一趟了。”
“哦?”郭栩笑吟吟,“去哪里啊?”
“去了你就知道了。”
洪先生使了個眼色,便有全副武裝的禁軍上前來,擁著郭栩。
“郭相爺,請!”
郭栩看了看他們按在刀柄上的手,笑了笑,不再多問,從值房踏了出去。
二皇子心里沒底,去看洪先生。
洪先生便做了手勢,沉聲道:“殿下,時間緊迫,走吧!”
二皇子點點頭,深吸一口氣,懷著不成功便成仁的決定,跟了上去。
夜幕已經降臨,紛飛的大雪卻沒有停下的趨勢,軍靴踩在雪地里,發出“咔嚓咔嚓”的聲響。
郭栩跟著往前走,沒有半點叫苦的意思。
洪先生看著他的背影,若有所思。不愧是北齊最年輕的相爺,這份處變不驚的本事,就不容小覷,他真的會順從嗎?
他們剛回到永樂門,外頭一眾黑甲騎士縱馬而入。
看到二皇子,為首的將領抱拳:“殿下,末將總算沒有來遲。”
二皇子十分欣慰:“阿群,能見到你太好了。”
郭栩瞥過一眼。果然是史群。
史群沒有下馬,說道:“非常時期,請恕末將失禮。殿下,我們速速行動吧,再遲上片刻,只怕就叫人知道了。”
“好。”
馬又牽了過來,眾人再度上馬,連郭栩也在幾名軍士的簇擁下上了一匹馬。
史群一揚手,低喝:“走!”
身穿黑甲的騎士魚貫入城,隊列嚴整地行軍,大雪紛紛落下,沒有一人出聲,一切安靜而肅穆。
不多時,他們在一排懸山卷棚的屋子前停下。
史群一使眼色,軍士們沖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