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今這沒臉沒皮的樣子,鐘岳簡直無可奈何。
自他來京城,楊殊一直不在,打交道的便是這位傅先生了。
明明在京城百姓口中一副好名聲,行起事來卻與土匪沒兩樣。鐘岳行事向來板正,對上他只能一讓再讓。
“你算計的事已經成了,現下還來干什么?”鐘岳問他,“病程發展至今,我已經無力回天。”
傅今笑嘻嘻:“鐘神醫出手救急,應該沒那么容易死吧?到底還能撐多久?有沒有確切的時間?”
“你當我神仙嗎?”鐘岳說,“只能說,十天半個月內,應該還死不了。”
“十天半個月可不夠,殿下還沒回來呢!”
鐘岳冷冷道:“那你還挑這個時間動手?為何不等殿下回來再說?”
“就是要趁殿下不在的時候下手啊!”傅今意味深長,“不然,叫殿下來背黑鍋么?”
鐘岳詫異地停下手里的動作,問他:“你想栽贓給誰?大皇子?”
傅今哈哈笑道:“倒也不至于要了他的命,不過似是而非,叫他撿不著便宜而已。”
時間久了,犯的錯會淡。
大皇子之所以被廢掉太子之位,是因為他心術不正,謀害兄弟與庶母。
然而二皇子已死,而且還是那種不光彩的死法,只要皇帝愿意,就能洗白大皇子。
臨到頭了,傅今可不想讓大皇子撿個便宜。
鐘岳道:“他都已經讓你弄得快出家了,還不夠?”
“這種事,不到塵埃落定,就沒法放下心。”傅今說,“以我的性子,為了萬無一失,弄死拉倒。可你們一個個心軟得要命,我也只能留三分余地了。”
鐘岳聽了,心里舒服很多。
傅今又問:“到底還能活多久?一個月有沒有指望?”
鐘岳回道:“只是吊著命,問題不大。”
“行!”傅今撫掌,“鐘神醫就好好看吧。”
然后隨手抽了張他寫好的藥方:“我去抓藥。”
他裝模作樣,假裝診治完了,去柜臺抓藥。
等傅今走了,鐘岳忽然意會過來。
什么留三分余地,如果栽贓給大皇子,他自己能一點也不沾嗎?這老家伙,是故意在他面前裝憨厚!
張倓得到消息,匆匆回府。
他坐下來茶都沒喝一口,便讓人帶了黃院判過來。
“你說有人害你?”
黃院判見著他跟見著親人似的,就差抱著大腿哭了:“張相,張相救命啊!我一家老小,已經走投無路了。”
張倓面無表情地推開他:“好好說話!”
“是是是!”黃院判哪敢得罪他,一邊退開一邊抹眼淚。
“到底怎么回事?說清楚!”
黃院判當下把傅今教的話原原本本說出來:“……就是這么回事,那民間游醫,竟然是有人故意設了套子給下官鉆。下官一時不防備,就……”
張倓理清思路,慢慢說道:“此人拿一張偏方引你上鉤,又叫你獨子欠了賭債,逼得你鋌而走險?”
“對對對!下官聽說陛下不好,立時明白了。怪只怪下官醫術不精……如今下官的家人,都在對方手里,只能來求張相,伸出援手。”
張倓問他:“既抓了你,你又是怎么逃出來的?”
黃院判哭喪著臉:“兇徒原本想滅下官的口,下官是碰巧逃出來的。”
然后想起了什么,從袖子里摸出一條帕子:“這是下官困在那里的時候,撿到的。”
張倓接過帕子,仔細端詳,隨后交給屬下:“馬上去查。”
“張相……”黃院判期盼地看著他。
張倓冷冷道:“你醫術不精,總脫不了干系。來人,將他押入大牢!”
“張相!張相!”黃院判大驚,“下官愿意將功折罪,求您高抬貴手啊!”
張倓道:“以你犯的事,立時斬了都不算什么。現下只是關進大牢,等候發落,還想怎么樣?”
“張相!”黃院判叫人拖下去了,嘴里喊理凄涼,心里卻松了口氣。
那位先生說了,如果張倓把他下獄,那就是最好的結果。
他回到公眾眼前,在陛下沒出事之前,就是安全的。
至于皇帝死了以后……聽天由命吧,老婆孩子在人家手里,能怎么著?
那張帕子,很快有了結果。
“是大皇子府上的。”屬下稟道。
張倓眉頭緊皺:“大皇子?他不是天天在玄都觀為父母祈福嗎?”
屬下回道:“這事一出,他立刻從玄都觀趕回來,遞了話進宮,鬧著要見圣上。不過圣上沒有理會。”
不是不理會,是話傳不到皇帝耳朵里。
都躺在那半死不活了,哪還管得了那許多。
張倓不在意大皇子。已經放棄的廢子,不值得多花心思。
但他還是覺得不對勁,大皇子哪來這樣的能量?他要是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把皇帝害倒,早八百年自己上位了,還會陰謀暴露,弄得自己只能在玄都觀裝孝順兒子?
可如此這事,是別人栽贓,那就太可怕了……
“再查!往大皇子府上查去!”
“先生就這么肯定,張倓會上鉤?”蔣文峰問,“他老奸巨滑,而且可能擁有我們不知道的能量,怕是不會這么輕易相信。”
傅今道:“這樣不是很好嗎?逼出他暗中的勢力,好叫我們弄清楚,他背后到底藏著怎樣一張臉。”
“……”蔣文峰說,“這才是先生的目的吧?”
傅今笑道:“你當我真的算無遺策呢?不過是兩手準備罷了。如果張倓能上鉤,那么事情便推得干凈。如若不然,引出他背后的勢力,我們才能弄清楚,自己面對的是個什么樣的敵人,對吧?”
蔣文峰卻心存憂慮:“時間夠嗎?便是殿下回了京,如何能在短短的時日里,叫殿下掌握全局?”
傅今笑道:“怕什么?大不了,咱們就用最簡單粗暴的法子。衛恒已調來京城,真到了萬不得已的地步,直接反了他,不就行了?”
蔣文峰突然很后悔,那位衛恒衛將軍,還是上次二皇子作亂的時候,他從興州請來的。因立下這件功勞,調回來負責京城防務。
這下好了,自己這位老師早就惦記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