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里，趙國陽正準備寬慰徐東峰幾句的時候，桌上電話就響了。
拿起來一聽，是沐廠長打來的。
“國陽，在辦公室吧？到我這兒來一下。”沐愛軍的語氣，聽不出來喜怒。
趙國陽應了一聲，擱下電話，拍了拍徐東峰的肩膀，往外走去。
從剛剛沐廠長電話里隱隱傳出的爭吵聲，趙國陽也能猜到是怎么回事。
分房子，固然是件好事兒，卻很容易引起糾紛。
人在涉及到自身利益的時候，多多少少都會據理力爭一番，這一點是人之常情，無可厚非。
沐廠長以前在部隊的時候，都是服從命令聽指揮，如今在廠里雖然一言九鼎慣了，但也缺少處理這種復雜問題的經驗，想來這會兒已經焦頭爛額了吧。
雖然早有了足夠的心里準備，可是當趙國陽到了廠辦那邊，還是被眼前的景象嚇了一跳。
焊接組組長劉林志、成員周靜芳、車間主任張福生等人，都簇擁在一起好一陣議論。
旁邊一大幫子車間的工人，是你一句、我一句的吵個不休。
那邊工會主席連紅軍，面對著眾人苦口婆心的解釋了一兩句，很快就被大家的聲音湮沒。
“連紅軍，我們不要聽你的解釋，你讓沐廠長、張書記過來和我們說！”一個工人大聲叫道。
趙國陽倒是認識這人，他叫老范，是廠里一個技術工，進廠已經有三十多年了，幾乎比趙國陽大一倍。
趙國陽第一次知道分房子的事兒，就是在路上就聽這位和另一個姓秦的老員工說的。
只見這老范叉著腰，橫著脖子，粗聲粗氣說道：“連紅軍，廠里之前不是說好了嗎，技術職稱等級和進廠工齡也在房子分配的綜合考量之中。我老范進廠三十多年，又是技術工種，憑什么只分到了一個九十平米的？我不服！”
“就是，我也進廠二十年了。怎么才分到一個八十平米的！你們廠辦到底是怎么分配的！”另一個聲音也在旁邊附和道。
這個聲音，趙國陽也有些耳熟，不就是那個老秦嗎？
上次好像聽這兩個人說，只要分到個九十平、八十平的就心滿意足了。
誰知道現在事到臨頭，卻又犯了紅眼病，想要更好的。
看到這些人臉紅脖子粗，一副不依不饒的樣子，趙國陽就暗暗嘆了口氣，轉身準備上樓。
一群人在樓下吵鬧，就趙國陽往樓上走，這個動作自然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有眼尖的早就看清了趙國陽，就忍不住議論道：“嗨，那個不是小趙科長嗎？剛剛公示上有誰注意到嗎？他分到的房子，有多大？九十平還是一百平？”
“小趙科長？趙國陽？這兩個檔次，好像都沒有看到哎！”一個人盯著那邊的告示，眨巴著眼睛道。
“大鯢，你這眼神還真是不好使啊。這最上面不是白紙黑字寫得清清楚楚嗎？趙國陽，一百二十平米的大房子！和幾位廠級領導一樣！”一個工人跳出人群，指著第一行的六個名字大聲說道。
“啊！”本來大家都只注意到自己房子的大小，沒空去關心別人的。
現在突然聽說趙國陽這個年紀輕輕的小字輩，竟然分到了一百二十平米的最高檔次的房子，大家頓時都不淡定了。
之前說話的老范忍不住冷嘲熱諷道：“呵呵，高啊，廠里還真是高明。最好的房子，竟然分給了初出茅廬的小娃娃。反倒是我們這些辛苦了一輩子老革命，只能住第三檔次的房子，真是讓人寒心啊。”
“對對對，就是這個理！這個趙國陽他何德何能住一百二十平米的大房子？就算他是部門正職吧，也應該是一百平米的才對。廠里說是不搞特殊化，怎么到趙國陽這兒，就變卦了？”旁邊一個聲音陰陽怪氣的說道。
眾人順著聲音望去，只見技術科的黃曉華正一臉不忿的站在人群中間品頭論足呢。
車間的工人雖然具體并不知道黃曉華和趙國陽的矛盾，但是這些人可是老油子了，稍微一想，就知道了其中的緣故。
黃曉華、趙國陽，一個是技術部的昨日黃花，一個是未來之星。
這兩人碰在一起，就像是火星撞地球一樣，哪能有個好？
本來黃曉華分配到的是九十平的房子，他心里還沾沾自喜來著。
但是看到趙國陽竟然和幾位廠級干部一樣的待遇，他的心里瞬間就失衡了。
借著大家吵鬧的契機，黃曉華跳出來大肆抨擊趙國陽，未免就有利用群眾打擊趙國陽的意思。
可惜，車間里敢跳出來鬧事兒的人，沒有一個是易與之輩。他黃曉華的小心思幾乎一眼就被人看穿了。
說起來，大家對趙國陽這個年輕人，印象還是很好的。
這個年輕人能力強、工作認真、待人有禮貌。平日里見了大家，都是師傅長、師傅短的，即使是上了技術科科長，也沒有絲毫變化。
而劉林志、張福生等人，也時不時在焊接組、車間宣傳宣傳趙國陽的能干。
加上趙國陽這火箭般的升遷速度，車間的這些工人就算對廠里的這個分配方案再不滿，也不會和他過不去。
因為這些個緣故，大家對趙國陽分到大房子的事兒，好奇是有的，卻也沒怎么羨慕嫉妒恨。
相比之下，黃曉華平時在大家印象中，可不大好。
這家伙，一向眼睛長在頭頂上，趾高氣揚慣了，見誰都喜歡擺架子。
在場這些老油條，沒有人是傻子，當然不會被黃曉華白白利用了。
此時黃曉華開口質疑之后，就有人不陰不陽的堵了他一句：“曉華啊，趙科長的事兒，咱們可管不著，我們只關心自己房子的事。”
“就是，各人自掃門前雪，哪管他人瓦上霜？”另一個聲音附和道。
“是啊，黃曉華。廠里分配小趙科長這么大的房子，可能是有提他為廠級干部的心思呢，這些你應該比我們清楚才是啊？”
一直擠在人群，沒有說話的華國勝也順勢開口道：“是啊，小黃，國陽怎么說也是你的領導，你在他背后說這樣的話，可有些不厚道……”
“我……這……”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的誅心之言，讓黃曉華措手不及，滿臉尷尬。
他怎么也想不通，為什么每一次對上趙國陽，自己都是灰頭土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