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所長,既然你在這里吃晚飯,我們都還沒吃,就過來噌一頓了。剛開完會,餓得不行了。”
一道洪亮的男子嗓音傳來,伍樊等人望去,只見兩名警察邁步而來,氣勢不凡,當先的一位高大帥氣,從他肩章上的杠條數來看,比宣楊柳還高一級。
“楊柳,我一下班就到了你派出所找你,想跟你一起吃飯的,原來你約了人。”
為頭的警察氣宇軒昂,身姿挺拔,古銅色的膚色更顯英氣勃勃,舉手投足間有一種睥睨天下的氣度。他一見到宣楊柳,臉上即刻浮現出喜悅之色,快步走到宣楊柳身邊后,一手搭在她的肩膀上,顯得頗為親昵。
宣楊柳站了起來,有意無意地將那警察的手推開,轉頭向伍樊和程秋蕓介紹道:“這位是易建華易警官,銀河分局法制科調研員,前途無量的有為青年,哈哈。”
帶了點戲謔語氣的宣楊柳,隨即又介紹起程秋蕓和伍樊:“這位是電子九所的程博士,這位是幫我們破了大案的伍樊,他在一間電腦修理店上班,是個資深的專家。”
宣楊柳擔心伍樊被人看輕,特意拔高了他的身份。
“宣所長,你和易警官原來是校友,他說比你高一屆,你們都是公安戰線的未來之星啊,金童玉女一對,讓人羨慕。”
跟在易建華之后的那名警察,腮幫深陷,看起來年齡略大,他見易建華在挨著宣楊柳的座位坐下,于是一邊恭維一邊坐在了易建華身邊。
易建華的目光被程秋蕓吸引了過去,好半晌才移開,又打量了伍樊一眼。
“老何言過其實了,工作上你還是前輩,我們經驗還淺,需要你們這些前輩的指點。”
易建華朝同來的警察一邊說,一邊掃視了一眼桌面,隨即招手要服務員過來點菜。
伍樊趕緊從旁邊一張空桌上取來兩副碗筷,幫剛來的兩人撕開,用茶水沖洗。嶺南地區,在酒樓或大排檔吃飯時,碗筷都用滾水沖一沖,已經成了習慣。
一桌五人中,伍樊的年齡最小,社會地位也最低,做一點雜務是自然而然。
“咦,宣所長今日立了大功,這么舍得,請人飲波爾多紅酒呢。”
叫老何的警察一把抓起紅酒瓶,看了一眼,神情有一點驚異,意味深長地望向宣楊柳。
正在看菜單的易建華,抬頭望了一眼老何手中的酒瓶,立即翻到后面的酒水頁,當看到波爾多紅酒的價格,印著268800時,臉色微微一變。
“楊柳,你請客也不能這么破費吧,這一支紅酒就兩千多。”
易建華的口吻,帶著顯而易見的責備。他公開熱烈地追求宣楊柳,已經持續了兩年了,在光州警界早已不是新聞。所有人都認為,宣楊柳很傻,被光州警界的明日之星易警官追求,都不立即答應嫁給他,以后一定會追悔莫及。
雖然宣楊柳的美貌,在光州警界是出了名的一枝花,一枝警花,被許多年輕警察視為夢中情人,甚至在一些警方的宣傳畫冊上,也頻頻出現她的形象,但易警官的名聲也不低,排隊追求他的美女,可以繞崗前派出所站一圈。
宣楊柳和易建華都是本地人,但易建華警察世家的出身,更勝一籌,他的父母都曾經是公安戰線的重要人物,現在還有一個叔叔,在警界是高級領導。
出身于書香世家的宣楊柳,因為受了與世無爭的人生態度熏陶,總是覺得易建華過于鋒芒畢露,明里暗里高高在上,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心態,讓她敬而遠之。她雖然欣賞易建華的才華和能力,但不表示愿意接受他,和他過一輩子。
她被易建華熱烈追求,甚至擔心自己會不會迫于環境壓力,最后真的和他走到一起。如果真的那樣,她心中非常明白,和一個高高在上的人一起生活,那會讓她發瘋。
宣楊柳是一個平凡得不能再平凡,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警察,一個女警,僅僅因為美貌,而被人關注,否則扔到垃圾堆,都沒人會看一眼。她心里明白這一點,因此行事很有分寸,不愿意招惹權勢人物,否則,她也不至于一直在崗前派出所,默默無聞地做一個戶籍警察。
她雖然平凡,但也有思想,也有自我尊嚴,以及人格。
“我那點工資,怎么敢請人飲這么貴的紅酒。今晚是伍樊請客,他是一個修理電腦芯片的專家,又是一個天才黑客,賺錢的辦法很多。”
宣楊柳笑意盈盈,因為還有同僚和程博在座,不能失了禮數。伍樊幽默有趣,像一個老朋友一樣瞎聊,讓她感覺親切,不要說他幫忙破案這一點,光憑他那一張花言巧語的嘴巴,就甩了冷口冷面的易建華幾條大街。
她甚至因為程秋蕓和伍樊有一點親昵,而生出一絲醋意,尤其易建華到來之后,她更深切地感覺到了這一點。
“宣所長,你怎么夸得我天上有地下無似的,我有那么厲害嗎?”
伍樊不習慣被人夸贊,頗不好意思,伸手抓了一下宣楊柳的手腕道。
這親昵的一幕,沒有逃過易建華的眼睛,他的胸中,騰地升起一腔怒火。
“服務員,加了三道菜,不要搞錯了。”易建華聲色有一點嚴厲地對女服務員說罷,轉頭望向伍樊,又道,“一個電腦修理工,居然有這樣的消費能力,你們不覺得有問題嗎?”
作為一個主任級
的調研員,易建華自問都沒有這樣的消費能力,而一個電腦修理工,不但敢點兩千多的紅酒請宣楊柳和程博士,還被人連連夸贊,必然是打腫臉充胖子。
在靚女面前充大款,這樣的人,在光州見過的就多不勝數。
一個維護城市治安的城市獵人,是不屑于和伍樊這樣獵艷的城市獵人為伍的,易建華是深刻鄙視。
“易警官,你說我請客的錢有問題,是這個意思嗎?”
伍樊終于感覺到了易建華的敵意,一時不明所以,詫異地問道。不過,他聯系到易建華剛來時對宣楊柳的態度,隱約猜測到了易建華應該是在追求宣楊柳,自己被他當成了眼中刺。
“這個誰曉得呢,黑客不是專門偷人資料,偷人銀行賬戶的錢嗎?”
易建華毫不留情,指出了伍樊的可疑之處。老何和程秋蕓聽后,都悚然一驚,用疑惑的眼神望向伍樊。
“如果我做了違法犯罪的事,易警官又找到了確鑿證據,完全可以抓我。”
伍樊心中不忿,重重地將紅酒杯頓在桌上。自己請人飲酒,這一頓是自己掏錢,還被人鄙視,那就虧大了。
“伍樊,易警官不是那個意思,以你的能力,創業發大財,做億萬富翁也不算難事,請一支紅酒實在濕濕碎。你們一人少講一句,好不好?”
火藥味越來越濃,宣楊柳做起了和事老,老何也看不下去,連聲勸大家飲酒吃菜。
不多時,添加的菜也上桌了,宣楊柳說起今日驚險的抓捕行動,轉移了話題,氣氛才不再太沉悶。
直到晚餐快要結束,伍樊和易警官都沒有再接過一句話,顯得很陌生。程秋蕓的面色也變得冷淡,因為她感受到易警官熱烈的目光,心下不喜,也沉默不語,變身為冰山美人。
程秋蕓抽出一張紙巾抹嘴,雖然易警官在和老何熱烈聊天,但她和伍樊一樣,仿佛是局外人。易警官這樣的作派,她其實也見得多,在不久前的一次相親上,那個男方就和易警官一個模子刻出來一樣。
都已經公開表明,這一頓是伍樊請客,但易警官仍大大咧咧,不以為意,大快朵頤,之后還加了兩道菜,叫了一瓶兩百多的白酒。
其實也不能怪易警官不通人情世故,他本來要約宣楊柳吃飯,請客是理所當然,只不過是因為機緣巧合,被伍樊這一個外人做了東而已。
伍樊因為兩位男警察談的都是公安上的事,是正事,不好打擾,也沒有了說笑的興致,有時和程秋蕓或宣楊柳遞一個眼神,會意一笑,但整張桌子的氣氛還是略顯沉悶。
易警官似乎是天生做偵探的,隨時發現了伍樊三人的小動作,望向伍樊的臉色,越來越冷冽。他平日有時和大老板在一起飲酒,酒桌上哪個人敢不給面子,今夜伍樊這個異數,讓他如鯁在喉。
程秋蕓抬腳,踢了踢伍樊,似乎是要他趕緊結賬,結束晚餐的意思。伍樊見兩位警官都沒有吃好,還在飲酒,談性正濃,不好叫服務員。
等到程秋蕓再次抬腳,伍樊早有防備,在臺下伸出手,一把抓住了她的腳踝,刻意撫摸了一下,讓程秋蕓氣得急紅了臉。
“流氓!”
程秋蕓湊到伍樊的耳邊,罵了一句。
“楊柳,社會上很多混混,三教九流的,我們作為警務人員,要行得正,坐得直。我們在警察學院時,都是宣過誓的。”
易建華好似隨意地,握住宣楊柳擱在桌上的小手,用語重心長地口氣道,他望向宣楊柳的眼神,充滿了無限的愛意。
“我就是混混,易警官可以直接明說嘛,用不著指桑罵槐,指著和尚說禿驢,對吧?”
伍樊再也忍不住,一臉玩世不恭的神情道,他就搞不明白,這個高高在上的警官,吃了白食,還要這么囂張,一味貶低鄙視他人。
“你自己承認是混混,不關我事啊,素質低的人,就是這樣,楊柳,你看到了吧。”易建華手中的酒杯停在半路,天高云淡道,隨即又補充了一句,“不要以為你做東,別人就不能說你,這一餐,大不了我請,你走先,不送。”
易建華隨即將酒杯送到唇邊,仰頭一飲而盡。他是何等人物,今夜情況特殊,居然和一個下三濫的人同席,已經是忍無可忍。
“伍樊,我有事要和你商量。”
突然,一道靚麗的身影出現在桌邊,伍樊望去,赫然就是那個身份神秘的女特警阿慧。
“啊,阿慧,你來了,請坐請坐。唉,服務員,加一個位。”
伍樊見到阿慧,心中大喜,因為這個女子,不但容貌身材一流,而且即使身份神秘,從第一次認識起,就從不端架子,平易近人。
“不用加位,因為事情重要,我要和你單獨談談,他們都到另一桌去吧。”
這一次,阿慧卻一反常態,拉過旁邊空桌的一把椅子,一坐下就要易建華和老何等人離開,包括宣楊柳和程秋蕓。
“你是誰?敢要我們走開?”
易建華倏然站起身,他剛要和老何干一杯,卻被人打斷,不由惱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