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豐田巡洋艦消失在機耕道上,樊文良才算是松了一口氣。
事情處理得還算不錯,唯一有些擔心的就是那男孩承諾的三天把錢送到鎮政府兌不了現。
車上樊文良問起這個問題,沙正陽顯得很自然。
“樊書記,不瞞您說,我認識那幾個人中一個,大略知曉這幾個人情況,都是漢化總廠中干子弟,其中一個大概是兩月前我在縣城里吃飯時與他們漢化總廠副廠長鐘廣標一起,還看見了我和鐘廣標喝酒,還提到了漢化總廠的一把手孫立誠,……”
“……所以他們應該清楚這個情況,起碼他們回去之后他們父母就明白,這里邊的利害,所以我不認為他們會為了區區一千五百塊錢就冒這個風險。”
沙正陽很淡定自若的談到了自己的分析判斷,娓娓道來。
“另外,我覺得這個男孩子的心性可能也不算太壞,感情上我們這些外人無法置喙,但分手之后沒說拍屁股走人,還把這個女孩子送回家中,我覺得……“”
“而且我剛才接觸了那個女孩子,那個女孩子也只是感情上有些難受,但并沒有過多地說這個男孩子有多么可惡,嗯,這大概也能說明一些問題吧,基于此,我想如果這個男孩子答應的事情,應該不會毀諾。”
一千五百塊錢的確不算小數目,但也得要看對誰來說,漢化總廠的中干現在每年的正份兒收入也是上萬元,你兒子把人家一個女孩子肚子搞大了,還蹬了別人,彌補一下女孩子肉體和精神上的損害,不算過分吧?
沙正陽也沒提當時還有刑警隊一幫人,對這幫漢化總廠的紈绔來說,縣公安局刑警隊的警察身份或許更具威力,所以沙正陽很篤定。
212有些昏暗的車燈照在前方狹窄的村道上,通過后視鏡看見沙正陽胸有成竹的模樣,坐在吉普車副駕上的樊文良也有些感慨。
這大概就是人與人不同吧。
重點大學畢業的確有其過人之處,而且從縣里下來,給縣長當過秘書,也的確要比完全從基層起來的干部占據一定優勢先手,像一般的鄉鎮干部你能認識漢化總廠或者漢鋼的領導么?
口才,能力,作風,都顯現出了沙正陽的不凡,也難怪郭業山要力推他,想到這里,樊文良瞥了一眼沙正陽旁邊的熊晨。
這一對比,似乎差距就出來了,這讓他有些沮喪。
想到孔令東居然還想要推薦褚友亮,樊文良內心就更是不屑。
熊晨再不濟,起碼工作作風沒有問題,踏實肯干。
而褚友亮呢?浮于表面,溜須拍馬倒是挺在行,社會事務辦的工作卻完全是流于形式。
會議室里,郭業山手中的鋼筆在面前的桌案上輕輕敲打著筆記本。
“關于‘憶傳統,做貢獻,做新時期的合格黨員’專題活動工作,我們就研究到這里,請大家務必高度重視,確保這一次專題活動圓滿結束。嗯,正陽,你先下去,我們黨委會還要繼續研究工作,興國,你做記錄。”
沙正陽身體微微一僵,隨即站起身來,將會議記錄本遞給坐在前排的簡興國。
他知道下一個會議議程將會研究什么內容,一個星期前縣委組織部已經向南渡鎮黨委征求了意見,當然也僅僅是征求意見而已,副鎮長彭先才年齡已經到點,年底就要下來,鎮人代會將會補選一名副鎮長。
縣委組織部有什么打算還不得而知,或許征求鎮黨委意見只是一個形式,但卻沒有人會把這個當成一個形式。
征求意見,也就意味著上級對南渡鎮目前工作還是滿意的,也存在著可能在南渡鎮現有干部中產生副科級領導干部的幾率,這也是一種認可。
窗外院壩里,司機小韓正在愛惜的擦拭著那輛嶄新的桑塔納,陽光下,棗紅色的烤漆熠熠生輝,一張紙質臨時牌照還貼在前擋風玻璃上。
小莫和劉家國正在桑塔納旁有一句每一句的說著什么。
這輛桑塔納是前天才提回來的,光車價就接近二十萬,估摸著上萬戶加保險,得二十萬出頭,戶上在東方紅酒業的名下,但實際上東方紅酒業只是出錢,連見都沒見著。
和桑塔納一起買的還有一輛兩廂夏利,那才是屬于東方紅酒業的。
這也是沙正陽考慮到酒廠現在規模不一樣了,而且南渡距離縣城的確有點兒距離,再要騎自行車到銀行或者縣里部門去辦事,甚至跑一跑銷售客戶那邊,也不太方便了,所以才會同意買這輛夏利。
就這樣,沙正陽也都還是花了不少精神來說服寧月嬋。
沙正陽下了樓,回到辦公室,默默的思考著。
值班的第二天,郭業山就和沙正陽談了,打算把沙正陽作為后備干部人選推薦給縣委組織部,也就是下一步副鎮長的候選人。
郭業山沒太多的話,只是通報了他這樣一個情況,要求他這段時間認證工作,別出狀況。
今天黨委會顯然就是要研究這個議題了。
樓上,會議室里。
“縣委組織部只是要求我們推薦人選,至于說組織部門如何來決定,是下一步,還是另外考慮,那都不是我們鎮黨委考慮的事情,我們今天只是確定人選,大家議一議吧。”郭業山顯得很輕松,索性把手中的鋼筆輕輕丟在了面前,身體向后一仰,靠在椅背上,“誰先來?”
見郭業山目光里漫不經心,孔令東心中也是又氣又恨。
黨委會召開的時間和時機掌握在一把手手中,他想什么時候開,就什么時候開。
縣委組織部要通報情況,也只會找一把手,不會通報給他這個鎮長,甚至連樊文良都可能比他先得到消息,當然這是指官方的。
這就是一把手和二把手的區別。
之前孔令東也找過幾位副手談過,但毫無例外,所有人都哼哼哈哈,沒有任何人表明明確態度,這讓他很絕望。
褚友亮這幾天也在四處奔跑,但孔令東估計意義不大,村上那些個代表們難道還敢私下勾起手來作怪?起碼南渡鎮還沒有發生過這樣的幺蛾子。
以郭業山的政治敏銳性恐怕早就在防微杜漸了。
這還沒有算紅旗村和東方村這兩個沙正陽的“基本盤”,嗯,現在還要算一個三聯村。
孔令東知道如果要按照正常順序來,首先發言的肯定是黨委委員、武裝部長張大勇。
可張大勇對郭業山比親爹還恭順,他一個原來的治安室主任在郭業山手上不但轉了干,而且還被提拔為黨委委員、武裝部長,他的態度想都不用想。
“郭書記,關于這一次推薦人選,我有一些想法,要不我先來?”
孔令東決定先發制人,若是讓張大勇開了頭,簡興國跟進,這會也不用開了,直接寫沙正陽的名字得了。
“可以。”郭業山顯得很淡定,點點頭,“那就老孔先來吧。”
孔令東心中越發沒底,對方絲毫不在意自己的先發制人,更說明對方底氣十足,只是到了這個時候,孔令東也只能搏一把了,但他內心已經預感到,恐怕結果不會好。
“我先說說這一次推薦人選的想法,我覺得在人選問題上,我們還是要本著結合我們鄉鎮工作實際,選擇工作履歷豐富,善于應對各種復雜局面的同志,隨著新時期發展需要,我們鎮上要面臨的各種新事物會越來越多,這就要求我們需要我們的領導干部具備這方面的群眾工作經驗,所以我提鎮社會事務辦主任褚友亮同志作為推薦人選。”
孔令東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穩了穩心,這才開始介紹。
“褚友亮同志年富力強,在鎮上也工作二十年了,曾經擔任過司法所所長,擔任社會事務辦主任也有五年了,他工作經驗豐富,曾經多次榮獲……”
孔令東滔滔不絕的介紹著褚友亮的優點,但會議室里卻聽不到任何回響,只聽到孔令東干巴巴的聲音在那里毫無激情的敘述。
孔令東也很想讓自己的介紹變得豐富多彩一些,但是他發現褚友亮的表現的確乏善可陳。
除了工作時間長,榮獲多少次先進個人或者先進共產黨員稱號,其他完全找不出多少值得大書特書的亮點來。
在座的除了郭業山在南渡鎮工作時間稍短外,其他人都是在南渡鎮工作五年以上的老人了,對褚友亮的認識了解當然不可能因為你孔令東一番介紹就改變,自然沒多大興趣。
孔令東話音剛落,沒等郭業山說話,樊文良就先發言了,“郭書記,孔鎮長說了他的意見,那我也來說說我的意見?”
郭業山略感詫異,之前他曾經和樊文良溝通過,但是樊文良態度也很明確,不贊同推薦沙正陽,認為沙正陽太年輕,工作時間太短,而且也不是正式黨員,需要在鍛煉一兩年后再來考慮,這一點上兩人有分歧。
不過后來郭業山又找了樊文良談過一次話,樊文良態度要緩和了許多,只是還是覺得沙正陽太過年輕,而且工作時間太短,缺乏經驗和威信,難以勝任副鎮長職務,但已經不那么堅持了。
這個時候樊文良突然要緊隨孔令東發言,難道還要推熊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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