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正陽的話讓郭業山和孔令東一愣之后都慢慢沉靜下來,好一陣后,郭業山才緩緩道:“正陽,你的意思是我們可以找賀書記和賈縣長反應我們的想法?”
“市委黃書記一行都專門視察了東方紅酒業,給予了很高的評價,這本來也就是集體資產的轉移,就算是有一些小瑕疵,我們可以通過正常渠道來糾正和變更,沒有必要上綱上線,更不需要縣里來插手干預,造成更復雜的權屬異動,那可能會導致基層群眾的不滿,甚至影響到企業的正常經營和發展,這是我的理解。”
沙正陽說得很含蓄,但郭業山和孔令東卻都聽懂隱藏之意,交換了一下眼色,點了點,兩人對沙正陽的老練成熟又高看幾分。
任何事情都不能影響到企業的正常發展,尤其是年底市委黃書記還要來視察東方紅酒業的情形下。
縣里再是有諸般心思,只怕都要掂量一下。
若是把企業給折騰垮了,市委黃書記來了解到情況,縣里這幫人未必能有好果子吃。
還有,沙正陽也很含蓄而隱約的提到了,這未必就能代表縣委的真實意圖,有些人說不定就要出于一己私利搞些名堂出來,縣委總還是應該有人能看得出這里邊的門道來的。
誰背后都“有人”,這很悲哀,但是卻是當下的現實格局,在涉及到個人乃至小集體的利益時,這千絲萬縷的聯系和影響力就應當要發揮作用了。
對于南渡鎮來說,要動他們的奶酪,那就不能怪他們要“誓死捍衛”自家利益了,無論是郭業山還是孔令東,甚至沙正陽,乃至兩個村,都不會答應。
動員一切可以動用的資源,發動一切可以發動的力量,這個“大是大非”的問題上,絕不容退縮。
相較于這件大事,黨政辦公會上的其他事項就顯得波瀾不興了,甚至連沙正陽的分管工作也在沙正陽的建議下,被郭業山和孔令輝毫無保留的同意了。
這個時候簡興國才明白沙正陽之前所說的“保留”,沙正陽將本該自己分管的社會事務這一塊進行了分解,社會治安、司法調解和綜合治理這一塊工作交給了黨委委員、武裝部長張大勇來分管,而諸如民政、計生等其他社會事務則推給了黨委委員、黨政辦主任簡興國來分管。
這個建議讓張大勇和簡興國都頗感意外。
表面上二人都是一臉不愿,嘟囔著說沙正陽偷奸耍滑,但是內心卻是暗自竊喜。
像他們兩位一直掛著黨委委員,但是實際上張大勇只管武裝工作,除了年底征兵時稍微忙碌一些,日常民兵訓練工作就太浪費人了。
簡興國的心思也差不多。
當一個空掛的黨委委員而實際上就是一個部門領導肯定讓人有些不自在,而現在沙正陽主動把社會事務這一塊工作一分為二交給自己和張大勇來管理,手中事情固然多了一些,但是出成績的機會也就要大許多,同時也能讓上級組織和領導看到自己的工作能力。
這對于張大勇和簡興國來說都是求之不得的好事。
張大勇才不到四十,而簡興國也只有四十三,兩個人年齡都是倒大不小。
在鄉鎮一級的黨委委員和縣委里邊的縣委常委是大不一樣的,縣委常委大多兼有實際職務,比副縣長高一線,而鄉鎮中的副鎮長一般說來如果不是民主黨派人士或者未入黨,那么基本上都會擔任黨委委員,而單純的黨委委員就價值不大了。
所以在鄉鎮中,以黨委委員身份兼任黨政辦主任或者武裝部長,實際上就是一個部門領導,遠不及副鎮長所分管的工作實在。
這一次沙正陽主動在黨政辦公會上把他自己分管的社會事務這一塊工作交了出來,分給簡興國和張大勇二人,看似是在偷懶,但是對二人來說卻是一個機會,這也意味著他們兩人在實際上已經開始履行鎮領導的職責,而非以往那樣只是管自己那一攤子活兒。
沙正陽的這個建議也得到了郭業山和孔令東的同意,也說明二人認為把東方紅酒業牢牢掌握在鎮上手里的重要性遠勝于一個社會事務工作。
這年頭,啥都不及手里有錢重要,一個下金蛋的母雞如果被別人拿走了,郭業山和孔令東是要被鎮上干部戳脊梁骨背一輩子罵名的。
有這樣一個結果,對沙正陽來說也是好事,一方面他仍然掛著副鎮長職務,另一方面他可以全副身心來負責東方紅酒業的經營,加上鎮上也明確讓其今年聯系掛點紅旗村和東方村,他的主要工作也就更突顯。
“正陽,你給我和老楊丟個實話,是不是必須要重新調整?”高長松和楊文元的臉色都很不好看。
這鎮上做事太不地道,如果換了是別人來,他們肯定要毫不客氣的頂回去,這涉及到村上數百萬的利益,就是他們兩個支部書記也不敢輕易讓步。
“高書記,楊書記,我們接觸這么久,我的為人你們倆都很清楚,如果不是萬不得已,我也不會來和你們商量這件事情。”沙正陽點點頭。
“縣里起了心思,在挑刺兒,實際上就是想要擊破鎮上和村上之間的關系,縣里才好插手。當然,原來的協議有一些問題,比如老窖池的價值和品牌價值認定的確有些瑕疵,過于模糊,這也給了縣里挑刺的機會,所以我覺得我們需要先把我們自己內部穩定下來。”
攘外必先安內,現在外就是縣里,內就是鎮上和村上。
聞一震憑什么插手這樁事兒?不就是因為當初在協議上對紅旗酒廠的資產評估少了品牌的評估和對古窖池的評估沒有具體明確么?
現在就被縣里抓住了把柄,以鎮上的集體資產流矢為由要求重新進行評估,進而提出了縣酒廠來實現和東方紅酒業的“強強聯合”。
當初在進行這項工作時,誰也沒有多少經驗,更關鍵的是誰也沒有想到紅旗酒廠會發展到現在的東方紅酒業搖身一變都要成為讓縣里都側目而視的大企業了。
如果紅旗酒廠依然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樣,甚至哪怕像以前紅火的時候,也不會引來縣上的關注,問題是現在情況不同了,一個年產值數千萬的企業,資產的流失這一疑問足以讓任何一級部門插手介入了。
高長松和楊文元也不是蠢人,自然明白沙正陽所說的意思。
他們都審視過原來的協議,甚至私下里還去請了律師來審讀這份協議,的確有一些瑕疵。
當初協議中對資產的評估認定的確沒有提到紅旗大曲的品牌,古窖池則只提到了古窖池廠房和地皮的價值,根本么有提到古窖池本身的價值意義。
現在東方紅酒業要打古窖池的歷史價值意義,尤其是東方紅陳釀以及后續開發的東方紅國窖系列,都是以古窖池這一歷史作為依托,那么古窖池的價值就凸顯出來了。
縣里就是抓住了這一點,才會要推翻這個協議,進而為縣酒廠介入找機會。
“那鎮上打算怎么做?”高長松眉毛一掀,“總不能占便宜的時候就來了,吃虧了就翻臉不認吧?”
“高書記,現在我們沒辦法考慮其他,縣里提出來這個問題,那咱們就來糾正,而且越早糾正越好,否則隨著公司發展,恐怕上邊對古窖池和紅旗大曲品牌的價值評估認定會越來越高,所以咱們應當盡早重新認定,無外乎就是讓鎮上的股份更高一些罷了。”
沙正陽話音剛落,楊文元已經冷笑著道:“沙鎮長,更高一些罷了?你這是不當家不知柴米貴啊,這一高,我們兩個村的股份就少了,日后分紅就要少許多,我們不能不算這個賬啊。”
“楊書記,我們都是站在一邊的,沒有你們的支持,東方紅酒業搞不起來,但是我們要實事求是的分析現在形勢,要找準主要矛盾,胳膊拗不過大腿,識時務不丟人。”沙正陽耐心的勸說,“這一次重新評估后的確權,可以找縣里進行公證,這樣避免日后在生波瀾。”
沙正陽的話也語出至誠,實際上高楊二人也知道沙正陽是為他們好,但每一次吃虧都是村里,自然也是滿腹怨氣,楊文元更是揚言恐怕村里百姓要去上訪。
這年頭上訪的情況還不多見,而且因為集體資產原因上訪更少,多是個體因為個人利益受損才會上訪。
甚至沙正陽也贊同這一做法,起碼這種維權也能給縣里一些壓力,避免縣里逼迫過甚。
沙正陽的這個建議也得到了郭業山和孔令東的默許,如果讓縣里沒有一點兒顧忌的為所欲為,日后在東方紅酒業的主導權爭奪上,鎮上就會居于劣勢,這也是郭孔二人不愿意見到的。
讓村上去給縣里制造一點兒麻煩,施加一些壓力,也未嘗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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