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倒是一個意外之喜。
原本以為縣里邊就是硬生生要把縣酒廠和縣罐頭廠那邊土地和破廠房給拔高,作為注資,沙正陽和焦虹都是苦澀難言,寧月嬋和董國陽更是怒火中燒,但是如果說把這幾百畝土地劃撥過來,倒也算是不無小補。
這片土地沙正陽知道,用來種植和培育專門釀酒的糯高粱,只是面積不太大,不過這塊地就在城邊上,很是方便。
沙正陽很清楚隨著東方紅酒業規模急速擴大,亟待提升品質拿出標桿產品,比如正在研發的東方紅國窖1949、19、1927系列,那么優質糯高粱的需求也將會持續擴大,而優質糯高粱的培育也會馬上提上議事日程。
與省農科所的合作也需要馬上接洽起來,這恰恰是縣酒廠的一條線,方東儒也和沙正陽、董國陽他們提起過。
知道這個方案的大框架恐怕無法改變了,剩下來的要爭取的就是這部分資產的真實價值,以及在東方紅酒業中所占的比例了,這才是下一步的焦點。
不過沙正陽也有心理準備了,東方紅酒業目前的態勢擺在那里,從法律事務所那里拿出來的企業資產評估也擺在那里,縣里邊要想占便宜可以,但是如果太過了,恐怕也得要有個說法才行。
接下來的細節討論問題,趙嵩和張喜全也都加了進來。
趙嵩主要關注的是兩個企業的債務以及這些職工的工資和生活費問題,要求從下月開始縣財政就不再接手,看樣子也是把縣財政折騰得夠嗆,而張喜全則是從產業角度來提建議。
商討在一種不太融洽的氛圍中進行。
縣里定了調,但那只是大框架,具體細節還得要慢慢來算賬,肯定是一場拉鋸戰,只是結果早就注定,現在要爭的是股權結構比例問題。
縣酒廠和縣罐頭廠資產、職工打包并入,當然附帶注入一塊閑置土地,若是真的算下來,縣里注入的這些資產與債務相抵,頂多也就是三四百萬而已,這還得要把那幾百畝土地價格往高里算。
這點兒資產,要想在蒸蒸日上的東方紅酒業中占股,估計連百分之十都夠嗆,但縣里肯定不會答應。
簡而言之,東方紅酒業要收購縣酒廠和縣罐頭廠以及那片土地都是輕而易舉的事情,有著巨大現金流的東方紅酒業現在可不差錢。
只是縣里肯定不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縣里打的主意就是要以這筆不良資產來入股,進而對這家如日中天的白酒企業施加影響,甚至達到控制的目的。
這年頭政企分開的觀念雖然也有提出,但是卻沒有后世那么鮮明,政府也還是不是那種服務型政府,那種賺錢的生意拱手讓出的事情,起碼在銀臺縣委縣政府是不會做的。
沙正陽對縣里這種心態很清楚,所以才不會去奢望什么。
這年頭你不能指望黨委政府有多么高的眼界和覺悟,他們心目中國有企業就是一切,鄉鎮企業只是補充,外資企業和私有企業都要用最惡意的目光去審視,最好能置之門外。
這種觀念在過去幾十年里根深蒂固,要想讓他們一下子就改變過來,本身據不現實,沙正陽有這個思想準備。
應該說拿下縣酒廠就是勝利,罐頭廠的確是一個大坑,大包袱,但對于快速中的東方紅酒業還能承受,現在東方紅酒業要搶的是時間,其他都可以忍受。
他要做的事情利用改革開放的春風,讓這家企業繼續壯大,日后如果有機會讓這家企業上市,成為公眾上市企業,最大限度扼制縣里邊想要伸手的沖動,讓這家企業進入良性的軌道上去。
縣里邊肯定要在股權比例上做文章,這是利益使然,但他有張良計,我有過墻梯,東方紅酒業的總體估值會讓縣里邊大吃一驚之后又大失所望,最后還得要喜憂參半。
縣里注入那點資產,隨便他們怎們吹氣,在東方紅總體實力面前都是渣,這一點沙正陽很快就會讓他們明白。
扯皮的事兒多得很,也不是一天兩天能說得清的,沙正陽和寧月嬋、焦虹他們都有心理準備,所以一個多小時里更多的是相互試探底線。
尤其是在孔令東和樊文良都已經舉起了白旗不敢和賈國英“對抗”的情形下,很多的時候沙正陽也不敢正面交鋒,更多的時候還是依靠代表兩個村利益的寧月嬋和處理這種事情更諳熟且沒有沙正陽那么多顧忌的焦虹來和趙嵩、張喜全進行拉鋸戰。
十二點,口水扯皮戰正式告一段落,沙正陽笑瞇瞇的起身,征求了一下孔令東和樊文良的意見之后,才向賈國英等人發起邀請:“賈縣長,中午公司做東,請縣里領導一行吃頓飯,也順帶增進一下情誼,怎么樣?”
見賈國英欲待拒絕,沙正陽馬上接上話:“賈縣長,放心,不涉及其他,純粹的是為了下一步更好的溝通,也希望縣里日后給予公司更多的,我好歹也是縣里出來的人,請三位縣長賞光,否則孔書記和樊鎮長又要批評我不懂規矩了。”
孔令東和樊文良也恰到好處的接上話,幫著邀請。
賈國英考慮了一下,最后還是答應了下來。
飯局安排在了千山飯店。
沒安排在東湖賓館是因為那是縣委縣府招待所,沙正陽也不愿意在那里搞這么一個接待,否則又得要弄得沸沸揚揚。
千山飯店也是縣供銷社系統的下屬單位,在縣里也是排在前三號的飯店,這年頭很多承辦酒宴的要么是銀臺樓飯店,要么是千山飯店,反倒是作為縣委縣府招待所的東湖賓館比較少。
丟開了工作上的事情,賈國英也好,趙嵩也好,張喜全也好,都算是比較容易接觸的人。
賈國英作為縣長還要稍微莊重一些,趙嵩很和藹,而張喜全拿現在的話來說就是一個老逗比了。
張喜全這家伙是農機廠出來的,后來擔任縣經委主任,再升任為副縣長,還有一年時間就要退二線,酒量奇大,段子也多,而且經常是不顧場合,連縣政府開民主生活會時都批評過他,但這家伙依然如故。
酒自然是上的東方紅陳釀,雖然還不能和五糧液、茅臺這些相比,但是作為工作用酒,東方紅陳釀自然成了縣里邊各種招待時候的公務宴請用酒。
當然在層次更好的時候,還得要用五糧液、劍南春和茅臺這一類的,但畢竟大多數時候大家還是主動承擔起了為東方紅陳釀貢獻一份力量的責任,這一點哪怕是賀仲業和賈國英也還是在縣里各種大會小會上也提到了,銀臺酒已經沒落了,但東方紅還是縣里的驕傲。
“正陽,日后縣酒廠和罐頭廠就交給你了,縣里、鎮里,嗯,還有村里,三級黨委政府本來就是一家人,在東方紅酒業上就更能體現,你給我們撂個準話,今年銷售收入能達到多少?利稅呢?”
張喜全借著一點兒酒意,主動發話,有些話賈國英和趙嵩不好問,免得說吃相難看,只能他來。
這個問題也是賈國英、趙嵩乃至孔令東和樊文良想知道的。
上半年東方紅酒業的勢頭已經相當驚人了,雖然雙方的清產核資都還在進行中,但實際上東方紅酒業那邊的資產卻是在不斷膨脹,很多東西也不好計算在其中,或者說無法用具體金錢來計算。
上半年東方紅品牌也許只值五百萬,下半年也許就要值一千萬,又比如古窖池,停產的時候也許一文不值,拆了也就拆了,但如果成為一家興興向榮的白酒企業的核心資產,那也許就是要用數百萬上千萬人民幣來計算了。
“張縣長,上半年的銷售收入我倒是能給你一個準數,下半年真不敢說,蘇皖市場競爭很激烈,尤其是蘇省的洋河實力雄厚,我們要打開市場就要靠營銷,投入很大,但我們有信心,不會比上半年差,但如果要說到利稅上,考慮到下半年的營銷投入,還有接收這兩家企業帶來的巨大開支,可能利潤上就會不盡人意,但無論如何,給縣里的稅收我們不會拖欠。”
賈國英和趙嵩其實要的也就是這個答案。
縣酒廠和縣罐頭廠這兩大拖累讓縣財政不堪重負,而且下半年的銀行貸款到期,有不少都是縣財政擔保,這才是最讓縣里擔心的大頭,現在交給東方紅酒業,便是一了百了,簡直就是為縣財政卸下一個巨大的包袱。
他們最擔心的就是東方紅酒業會以此作為借口拖欠稅款,那對縣里來說才是要命的。
這是縣委和縣府所處角度以及所占位置不一樣帶來的不同意見,性質問題的決策上,那是由縣委來定,一旦敲定了,剩下具體操作和利益分配,那就是縣政府所要考慮的了。
消除了每年都不得不給兩個無底洞的投入,又能保證稅收照常入庫,這就是縣政府這邊最滿意的結果,至于說企業權屬性質,反倒沒有那么敏感。
如果企業效益好,縣政府占股還能分紅,那就是再好莫過了。
不過縱然是賈國英和趙嵩他們也在考慮東方紅酒業一下子背上這兩大包袱,恐怕今年是要艱苦一年了,只能看看明年企業勢頭,才談得上其他。
“嗯,正陽,企業經營還是要穩中求進,這酒桌上的話哪里說哪里丟,下了桌子我是不認的,縣酒廠和罐頭廠的確情況不好,既要保證這些作為企業主人翁的職工們的勞動權和后顧之憂得到解決,還要處置掉廠里歷年來背負起的債務,你們公司是有點兒吃虧,但是你們也要理解縣里的難處。”趙嵩話挑開,“縣里會在一些政策上給予力所能及的,這一點你們放心,也不會干預你們的經營,……”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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