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這個問題,沙正陽也有一番了解,目前情況最嚴重的無外乎就是三個電子電器方面的企業,無線電廠,電風扇廠,電器廠。
無線電廠以生產收音機、收錄機為主,也曾經大紅大紫過,八十年代所產的龍騰牌收錄機,一度在漢川占據主導地位,在豫、鄂、陜幾省的市場上和盛極一時的蘇省鹽城的燕舞收錄機不相上下。
只不過它的沒落比燕舞還來得快,缺乏研發能力,或者說根本就不注重研發,只顧著風光時侯的喧囂,一旦市場轉冷,便束手無策,這幾年便墜入深淵。
而無線電廠職工人數多達三千余人,這現在也成為宛州市委市政府內心的一大隱患。
另一大隱患自然是宛州電器廠,宛州電器廠也曾經在八十年代火熱過,主要以生產洗衣機為主,所產的月季牌洗衣機雖然無法與當時火爆的白菊、君子蘭、水仙相比,但是在漢、豫、鄂、陜幾省市場上還是小有名氣的,所以八十年代效益也相當好,企業職工最高時突破四千人。
只不過這也是曇花一現,隨著南方的威力、小鴨、小天鵝等品牌的強勢崛起,既缺乏技術支撐提升檔次和改進,又在市場營銷上抱著老一套模式的宛州電器廠迅速敗下陣來。
加之產品單一,技術含量低,管理不善,只有單缸和雙缸洗衣機,只能勉力在本地市場維持,但龐大的職工規模帶來的成本壓力又壓得這個企業喘不過氣來。
沙正陽甚至還有些印象,前世中也應該是98年或者99年的時候,宛州電器廠和宛州無線電廠先后破產,涉及職工數千人,數百職工到省政府上訪,引起了很大的震動和風波。
相比之下宛州電風扇廠雖然情況也不佳,但是畢竟這家企業規模小,只有五六百職工,同時電風扇這玩意兒也屬于季節性“剛需”,在農村中對價格敏感而對品牌、樣式、功能要求不是太高的市場上,麒麟牌電風扇的市場雖然在不斷萎縮,但是也還不至于一下子就賣不出去,還能茍延殘喘。
不過看現在的市場情況,隨著南粵和江浙一帶的電風扇企業蜂擁而上,市場競爭越發激烈,如果宛州電風扇廠拿不出對應的策略來,兩三年內走上絕境也是大概率事件。
沙正陽對宛州電風扇廠未來的結局完全沒有印象,因為這家企業相對于宛州電器廠和宛州無線電廠規模要小得多,想必也就是悄無聲息的湮沒在了無數破產關門的這類國營企業中的一員了。
“林書記,國企改制的問題,我覺得宜早不宜遲,越拖到后面,負債越大,政府損失更大,改制難度也越大,從目前全國性的局面來看,中央抓大放小的精神正在形成,我估計未來三到五年里,國企改制件就會迎來攻堅戰,到時候大規模的國有企業職工下崗,必定會對社會造成沖擊,黨委政府在應對大規模企業職工下崗失業上要有思想準備,在財力上更需要有充分的應對準備。”
沙正陽言之鑿鑿。
林春鳴經常和沙正陽探討這方面的情況,根據他得知的種種消息來看,沙正陽的判斷無疑是相當準確的,但是準確不代表就能解決問題,宛州市屬幾大國企中除了宛州制藥廠效益還不錯,酒精廠勉力維持,其他四家企業都面臨生存難題,涉及職工近萬人,這還沒有算大量區屬縣屬國有企業一樣面臨著同樣的難題。
而且他還得到一個不知道是好是壞的消息,那就是原來兵器工業部和省國防科工委的部分三線軍工企業也要移交給地方。
按照中央精神指示要求,為了解決這些長期在三線建設中做出了巨大貢獻的職工和他們的家屬的后顧之憂,方便他們的生活,這一批原來建于各縣山溝中的企業都要靠要考慮搬遷到地級市所在。
這是政治任務,接受也要接受,不接受也得要接受,而且還要保質保量的完成好。
雖然說中央和省都會在搬遷資金上予以一定的保障和支持,但是看到眼下這些市屬企業的困境,林春鳴不得不擔心,一旦這些軍工企業搬遷到宛州來,交給了宛州市管理,它們的軍轉民進展不順的話,只怕又要和那些市屬企業一樣變成宛州市一大包袱。
根據現在的狀況來看,軍轉民的難度不小,尤其是要融入到市場經濟環境中去更顯得困難,所以這也讓他有些著急。
本身宛州市縣兩級工業企業狀況就不佳了,如果再把這一批軍工企業移交給市里,這就更加重了市里的壓力和負擔。
“正陽,這都是我們黨委政府未來不得不面臨的問題,你說得對,下手解決宜早不宜遲,問題是如何來破局,難度不小啊。”林春鳴撫摸著下頜,“改制說易行難,引入外部戰略投資者,企業內部自身股改,還是直接出售?每一樣都有問題和難度,都會有一大堆新問題冒出來,尤其是在法律和政策層面上,都非常敏感,解決好了,理所應當,解決不好,那就是罪人。”
“但我們始終要面對啊。”沙正陽笑了起來,“林書記,如果你兩三年內無法離開宛州,那么國企改革就必須要面對,拖不過去,所以只能早不能遲。”
“你有想法?”林春鳴聽沙正陽這么一說,心中稍稍放松了一些,這個家伙總會給他帶來許多意外驚喜,他很期待。
“有一些,您不早就給我交代了經濟發展方面的一些任務么?國企改革是無法回避的重中之重,和招商引資一樣重要。”沙正陽點點頭,沒有謙虛:“我考慮這方面的問題,正如您所說,需要多管齊下,改制是必須的,以這三家電子電器企業為例,如果不改制,不轉變運行模式,破產倒閉是遲早的事情,改制也不是靈丹妙藥包治百病,更需要一個合格乃至優秀的管理層,尋找適合這個企業發展的路徑。”
“你繼續說,我感覺你好像專門琢磨過這三家企業啊,有什么新的想法?”林春鳴頗為心動。
沙正陽能把紅旗酒廠一個小鄉鎮酒廠兩年搞成一個銷售收入破三億的大企業,未嘗不能在宛州復制這樣一個奇跡,當然他還舍不得讓沙正陽直接到企業去,但如果沙正陽能夠拿出合適的辦法,推薦出合適的人選來,這樣就是最好的了。
“嗯,考慮過,像電器廠,以生產洗衣機為主要產品,但是其生產線老化,成本居高不下,技術落后,在新產品新技術的開發上嚴重不適應當下發展潮流,我聽說日國三洋正在中國尋找合適的合資對象,我覺得不妨一試。”
沙正陽有印象,三洋在日本國內并不太受待見,尤其是其在技術生產線上的轉移和采取OEM模式更是受到其他同行的猛烈攻擊,但三洋不改初衷,依然如故。
合肥三洋榮事達差不多也就該是這兩年合資的,宛州電器廠以生產洗衣機為主,說實話能熬到現在已屬不易,沙正陽沒有太好的辦法,只能走這條路試一試。
只要以后企業做起來,反過來收購三洋也不是不可能,記憶中二十多年后三洋也就是這么慢慢被反收購的。
“哦?日國三洋在中國尋找合資伙伴?”林春鳴大為振奮。
這個時代能和日國的家電行業合資也是一個值得夸贊的大利好消息,不過想要和三洋合資恐怕也還得要看你夠格不夠格。
日國現在幾大家電企業在中國國內市場幾乎都是壟斷性的存在,日立、松下、夏普、三洋、東芝、索尼、富士通、三菱,一家比一家威猛,遠不像二十多年后那樣畏畏縮縮。
而且實事求是的說,現在日本企業無論是品牌還是質量亦或是管理,都能夠充當國內這些企業的老師,尤其是對吃慣了大鍋飯的國企來說,大家都覺得就是靈丹妙藥,一劑下去就能立竿見影。
“據我了解的情況是這樣,目前日本企業正在大舉進入中國市場,遠比歐美企業更積極,我們可以考慮在這方面去努力。”
沙正陽也不敢打包票,他現在還不清楚宛州電器廠的真實情況,本來是打算跟著林春鳴調研時去了解一下的,但沒想到現在林春鳴就有些坐不住了。
“那正陽,這事兒你多操點兒心,如果真的能實現合資,進而解決困局,那就算是給市委市政府解決了一道大難題了。”林春鳴嘆了一口氣,忍不住又笑道:“還能再給我一點兒好消息么?這段時間我被各種壞消息和懷情況把心情弄得糟透了。”
“另外就是電風扇廠的問題,這家企業雖然也負債高,狀況不佳,但是規模小,掉頭也容易,我有一些想法。”沙正陽沉吟著道:“可以考慮讓華峰電器來入股,改善企業治理結構和流動資金不足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