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珍苑在關帝坊。
這條街原來有一座關帝廟,香火很旺,后來文革期間“破四舊”就給毀了,原址也成了宛陽縣中醫院的地盤。
這一帶街區也就被叫做關帝坊。
沙正陽來吃過幾回飯,覺得這里味道很地道,而且巷子里曲折幽深,車開不進來,只能停在外邊兒的牌坊下的大壩子里,所以管你書記市長,要來吃飯都只能走路進來。
巷子里大部分都是宛陽縣城里的老居民,多是獨家小院,以住家戶居多。
但也有部分頭腦靈活,經濟意識強的居民開始把自家小院整修一番,或經營成小飯館,或者改做茶室,要么就是用于其他商業,比如販售古玩字畫,古籍舊本,花草魚鳥。
尤其是在關帝坊北巷,也漸漸成了氣候,號稱古玩字畫一條街,而關帝坊東巷則是宛州市區里最大的花草市場,現在甚至有些放不下,打算搬遷出去。
御珍苑在關帝坊南巷,這里和已經商業化和改造過的北巷、東巷略微不同,因為街巷更狹窄,只能容一輛車通過,尤其是擔心發生火災消防車不能進來,所以嚴禁汽車進入,即便如此只能堪堪供一輛消防車進來。
御珍坊的菜式混搭,既有宛州本地的特產菜式,也有川菜、湘菜,所以也才能吸引到眾多客人。
宛州本來就是一個混雜了眾多移民的城市,隨著七廠二所搬遷進入市區,這種特點還會越發明顯,這些來自吳越、三晉和東北的幾大群體也為宛州增添了幾分不一樣氣息。
沙正陽和貝一河踏入御珍苑小院時,一個人正在打著電話往外走。
沙正陽下意識的看了一眼。
這才93年底,宛州算是全省開通移動電話比較早的地市了,僅次于漢都,這年頭能在宛州拿著移動電話的,多多少少有些分量。
宛州移動電話裝機容量估計還不到一千部,單純在市區里,估計也就是六七百部的架勢,這其中黨政干部就占了相當一部分比例,除外就是生意人,掙了幾個先富起來的那一部分。
但對方如此年輕,比自己也大不了幾歲,這就太有些讓人驚訝了。
“多大個事兒?沒撞死吧?沒事兒,讓哥給你平了就行。”滿身酒氣的年輕男子大大咧咧的往外走,“沒問題啊,你又收了人家多少錢?那你得把哥侍候好啊,怎么侍候,嘿嘿,小騷貨,你說呢,你和你妹子不叉開腿讓哥殺個九進九出走得了?”
沙正陽忍不住瞇縫了一下眼睛,來吃飯的興頭頓時被掃了不少。
貝一河也忍不住皺起眉頭,怎么會遇上這樣的人?
只是這酒樓飯館接待客人,也不可能還要選擇一下,這又不是什么高端的會員制俱樂部會所,所以再是膈應,沙正陽也只能裝作沒聽見徑直往里走。
沙正陽他們來得早一些,只有杜大偉到了,曲曉偉還沒有到。
“大偉縣長,不好意思,我請客,卻讓你先到了。”沙正陽趕緊道歉。
“我也剛到,報了你的名字,人家就直接把我帶到這間綠藤室來了,這名字倒是取得挺雅致的。”杜大偉大概還是第一次來這里,四下打量著。
窗外滿是青蔥的矮灌木,還有幾株不知名的藤蔓植物,哪怕這已經是深秋季節,仍然綠意喜人。
“曲曉偉還沒來?”沙正陽順口問道:“他不是和你一道么?”
“我先來了,馬長偉還找她要說點兒事兒,她待會兒就過來,另外還有一個招商局楊青,這一次準備和我們一起去那邊,一方面算是幫助我們招商引資,另一方面估計也是要收集一些情況。”
杜大偉大大咧咧的道:“沙主任,我提個建議啊,市里有駐滬辦駐深辦駐穗辦,除了迎來送往,好像也就不干其他事兒了,像招商引資這方面的一些工作,比如收集一些情況,幫忙聯絡一下,是不是可以讓他們幫忙分擔一下呢?”
“嘿,別說,老杜這個建議好,正陽,你是市委辦副主任,該向領導建議一下,現在招商引資提升到這么高的高度,我們每個區縣的招商引資任務如此繁重,這幾個駐滬辦駐穗辦駐深辦,每個地方都五六個人,這安排一兩個人幫忙收集一下這些地方的企業信息,以便于我們日后招商引資能更有針對性,這沒問題吧?”
鄭國忠也是大有同感,贊成杜大偉的意見。
“這事兒你們該向馮市長和陰市長建議啊,幾個駐辦都屬于政府序列,市委辦這邊可沒有什么發言權。”沙正陽笑著搖頭:“縣里向市里提意見建議應該是很正常的事情,這也沒什么不可以的,為啥還要我來轉達?”
“正陽,你這可就是在推杯了,幾個駐辦雖然是屬于政府序列,但是市委在這方面應該一樣發揮領導作用。”鄭國忠打趣著道:“市里不能厚此薄彼,對區縣要求高,對市級機關就睜只眼閉只眼吧?”
“打住打住,國忠縣長,市委是市委,市委辦是市委辦,而且我只是市委辦副主任,要找市委辦你們也該去找郭秘書長才對。”沙正陽趕緊擺手:“你們可別搞混淆了,陷我于不義,而且我的主要工作是市委政研室,市委辦那邊是掛名。”
“得了,一說這個,正陽你就開始打退堂鼓了,不厚道。”杜大偉撇著嘴調侃對方:“老貝,你跟著這樣的領導,心里怕也不踏實吧?讓你干活兒的時候就來了,你提條件時候他就沒聲音了,這能讓人心服口服么?”
房間里一陣笑聲,貝一河也沒想到沙正陽出去一趟,居然和杜大偉和鄭國忠把關系弄得這么熟絡,在此之前他可是沒見過這二位和沙正陽有多少往來的。
杜大偉在北溪的反映很不錯,而鄭國忠就更不用說了,幾乎是隱隱有代理縣委i書記的味道。
香城縣委i書記郭太華因為身體原因從今年初開始就一直斷斷續續住院治療,而且還在上個月去做了心臟支架手術,就一直傳言他可能會到市人大或者政協去任職。
當然這只是一種傳言,不過鄭國忠卻一直在香城威信很高,而郭太華似乎也和鄭國忠相處得很不錯。
正說笑間,就聽得外邊一陣吵鬧聲,一個有些尖利清脆的怒斥聲傳來:“你要干什么,流氓!”
“啪!”就是一聲脆響。
緊接著就是一陣喧嘩聲,似乎外邊有人發生了沖突,但那個清脆的聲音沙正陽卻聽得很清楚,那是曲曉偉的。
沙正陽一個箭步沖出門,卻見曲曉偉被一個男子壓著身體,頂在了外邊的院墻上,掙扎不脫,滿臉漲得通紅,“放開你的狗爪子!否則你會后悔!”
“喲,我倒要看看誰能讓我后悔?這世界上敢打我的人還沒生出來,沒想到今兒個還在這宛州地面上給長見識了,小婊子,老子才要讓你后悔一輩子!”
男子就是那個滿身酒氣的男子,一副混不吝的架勢,一只手拿著電話,一只手卻是扭住了曲曉偉胸前的衣襟,一件風衣連同羊毛衫都被對方給扭得變形,連帶著內里的貼身內衣都從腰際露了出來。
這家伙手勁兒很大,也難關曲曉偉掙扎不掉,給了對方一個耳光。
但這家伙顯然經常應付這種場面,挨了一個耳光,反而更加放肆囂張,就這么把曲曉偉頂在墻邊上,甚至還有些過分的用身體擠壓著曲曉偉。
旁邊還有一個二十來歲的小伙子,應該是和曲曉偉一道來的,這個時候正在和另外兩個壯碩青年扭打在一起,但顯然難以掙脫另外兩人的糾纏。
看樣子那兩個人也是有意的拖住和曲曉偉一道來的小伙子,讓這個滿身酒氣的家伙來調戲羞辱曲曉偉,只是究竟是臨時突發事件,還是有人有意為之,卻不得而知了。
但無論如何,在沙正陽看來都是不可容忍。
那個家伙顯然是在故意的調戲曲曉偉,只是動作幅度還沒有達到猥褻那種程度,而曲曉偉再怎么也只是一個女孩子,口才再利這個時候也說不出來,面對人家的耍橫,她也是欲罷不能。
沙正陽疾步撲出,沒等到對方反應過來,已經沖到了對方身旁,手化鷹爪,用力一捏住對方肩膀,然后一翻腕壓手,那個滿身酒氣的男子已經痛叫出聲:“媽耶,雜種,放手?痛死我了!”
男子痛得額際冒汗,但是卻不肯罷休,右腳猛地一撩,就要給沙正陽來一個斷子絕孫腿!
這家伙還是練家子啊,沙正陽有些驚訝,自己這一手可不簡單,一般人根本吃不住,受這一爪,要痛得全身癱軟乏力,沒想到這家伙還敢跟自己玩一記撩陰腿。
左腳敏捷的一提,如封似閉,擋住了對方的這一腿,沙正陽這才一抖手發力。
男子被沙正陽這突然一使勁發力,身體不受控制的陡然間滾出去,在地上打了一個滾,把兩盆花盆撞得稀爛,“哎喲”連天的叫喚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