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松仁和糜重相對而坐,工作組內部的氣氛就顯得要輕松許多了,當然這只是個人之間。
對于這項工作,無論是裴松仁還是糜重都很清楚自己這一趟來,只是一個前站。
省委其實在林春鳴專門去常委會作專題匯報時就已經對宛州國企改制的工作定了調,可這個時候又突然派出這個工作組來,顯然有點兒出爾反爾的味道。
裴松仁和糜重都很清楚這一點。
不僅僅是有人反映情況那么簡單,哪樣重大工作,尤其是像這樣的開創性破局的工作,會沒有人攻訐質疑?
攻訐質疑少了都不正常,激烈和群起而攻之才是常態。
事實上在宛州方面開始做前期工作時,省委也就專門研究過,最終敲定,那么也就意味著不會改向,而林春鳴的專題匯報更堅定了省委的意見。
省委這一次派出工作組更多的是因為中央近期也會派出一個調查工作組赴漢川調研,目的地就是宛州國企改制。
這種情況下省委不得不重視,派一個工作組拉加強督導核查,力爭發現問題就要盡早處理,沒有問題也能起到督促檢查的作用。
這其實就是為迎接國務院的調查工作組的一個預演,所以輕忽不得。
省高官馬耀東和副書記韋慶良在交待工作組工作時,都明確表態,不定調子不扣帽子不打棍子不抓辮子,堅定支持改革方向,但是要力爭找出工作中存在的問題和瑕疵,加以改正。
目的很簡單,就是要在國務院的工作組先來之前,先把宛州改制存在的問題和瑕疵解決了,同時也要看一看宛州方面在應對國務院的調查工作組時如何開展工作。
“老糜,你有沒有覺得這個小家伙有點兒意思?”裴松仁很隨意的問著,他和糜重關系不錯,糜重原來在省政府辦公廳工作,后來省體改委成立才調過去,他們倆原來就有交道。
“嗯,是有點兒意思,胸有成竹啊。”糜重沒來過宛州考察宛州國企改制,但是他知道沙正陽這個人。
銀臺縣的企業改制同樣也是一個亮點,東方紅集團雖然只是銀臺縣的企業,但是其影響力太大,而銀臺縣委書記朱鳳厚優勢原來漢都市體改委主任,和他也很熟悉,在東方紅集團推進企業改制和管理層持股問題上也專門和他探討過,也談到了這家企業的締造者沙正陽對改制的態度。
這個沙正陽就是現在宛州市委辦副主任沙正陽,他跟隨林春鳴來宛州不是秘密。
裴松仁突然想到這沙正陽還真是一個知名人物呢,據說連周高官和韋書記以黃書記都知道這人,兩年時間締造出東方紅集團這個龐然大物,不得不說這家伙在搞企業上的確有一套。
林春鳴估計也是看到了這一點,才會讓這個家伙來主導操刀國企改制的方案。
“我們都很難想像這個家伙居然有這么深遠的見識和敏銳的嗅覺,嗯,除了天賦和自己努力外,好像真的很難解釋呢。”
裴松仁了解過沙正陽的履歷,他不認為給一個縣長當過秘書就能有多么大的素質提升,也不認為漢川大學就能教出一個可以無視閱歷的奇才,所以除了天賦和自身努力外,好像找不到其他理由來解釋。
“嗯,宛州電風扇廠的改制方案我看過,我個人覺得比齊魯諸城那邊的方案更細化更具人性,當然這可能和企業本身要比諸城那邊的企業狀況更好一些的原因,但無可置疑的是宛州市委市府是在這個方案上下了功夫的,做了充分的考證和完善的,至于說其中有沒有貓膩,還要等到審計和紀檢部門的調查核實之后才能下定論。”
糜重作為省體改委的副主任,肯定是對國企改制持支持態度的,他甚至很欣賞宛州的大動作,所以他也希望通過這一輪的工作,能幫宛州方面查缺補漏,彌補一些存在的不足和瑕疵,讓這場改制能圓滿順利的繼續推進。
“老糜,沒那么簡單,我們不是為他們找出問題糾正錯誤那么簡單,你可能也注意到了,中央對國企改制上的路線還有很大的爭議,國企改革肯定要改,但是怎么改,如何改,也還有很多不同意見呢。”
裴松仁頓了一頓,像是在考慮如何來說。
“我聽說國務院下一步要來的調查組規模和規格都要比去齊魯那邊的還要高,足以說明上邊對我們這邊改革的重視程度,當然這也可能是因為我們內陸地區,對改革開放的接受度會更慢更遲鈍的原因,不希望引起太大的震蕩。”
“震蕩在所難免,你要改革,必定要對舊有體制形成沖擊,必定要觸及到一些就有利益格局,怎么可能沒有震蕩,而且這個震蕩也不會小,關鍵在于我們要從大局看,從長遠看,是否有利于未來和廣大人民群眾的長遠利益,這才是關鍵。”糜重不以為然。
“但高層站的角度不一樣,他們更希望看到一個更圓滿穩妥的局面。”裴松仁苦笑著道。
“嗯,這就要看宛州這邊會以怎樣的一種方式來展現他們對改制開展的一系列工作了,我覺得沙正陽應該是早有準備才對。”
糜重對沙正陽有一種沒來由的看重,因為朱鳳厚就和他提起過沙正陽,稱此人老練深沉遠勝同齡人,謀定而后動,知止而有得,這個評價相當高。
沙正陽沒想到調查的第一炮,居然是轟向了自己。
接到通知時,他都很是愣怔了一下,不該如此才對啊,難道是“擒賊先擒王”?想到這里,沙正陽也覺得好笑。
當然這個說法可能有點兒夸張了,應該準確的說是對方先找上了自己,可這樣做,好像味道就有些變了,怎么看都覺得針對性一下子淡了許多了。
給他的感覺,對方應該是要想全方位的了解這一輪宛州國企改制的構想,包括從背景到想法的初始,再到構思規劃,最終再是方案的形成和付諸實施,而非來挑毛病找問題了。
“正陽,是不是有些意外?”裴松仁微笑著道,在沙正陽謙虛的懇請下,裴松仁和糜重都干脆直接以“正陽”來招呼對方了,反正比對方也大一二十歲,這個稱謂也很合適。
“嗯,有點兒,我以為裴秘書長和糜主任應該先找其他人談一談,了解一下情況呢。”沙正陽坦然道。
“正陽可能還對我們的來意有些懷疑吧?”裴松仁也不客氣,直接切入話題:“工作組來的目的很簡單,一是檢查督導,發現問題,及時改正,二是了解情況,這個了解情況也就是要全方位深層次的了解宛州市委在這一輪國企改制中的初始意愿和改制背景,以及后續的一系列想法和做法,乃至最終實施情況。”
見沙正陽還想說什么,裴松仁擺擺手,笑著道:“我和林書記、鐘書記都通了電話,他們也向我介紹了情況,我知道你在這里邊充當了大腦的角色,林書記和鐘書記都很看重你,也和我們談到過你的建言獻策,所以我們要先找你談一談,提綱挈領,綱舉目才張嘛。”
“林書記和鐘書記過譽了,裴秘書長和糜主任你們二位也別聽林書記和鐘書記他們倆給我戴的帽子,我哪有那么大能耐?”沙正陽苦笑,沒想到這么早就被人給賣了。
“好了,正陽,誰也沒有給你戴帽子,既然唐書記也確定你來負責接待工作組,你也別拘謹,權當咱們三人的一個交流吧。”糜重接上話,“咱們就敞開來談,也不做記錄,就是一個探討,對咱們國企面臨的困境和改制路徑的一個探討,看看怎么改才能讓國企改革既要符合法律法規,又能最大限度的確保國有資產不流失,國企職工權益得到保障,在這其中,我們地方黨委政府需要做些什么,或者說怎么做才能體現權責相當。”
沙正陽看了一眼糜重。
對方先把調子確定了,改革要繼續,只是在路徑上要選擇要優化,不知道是不是對宛州電風扇廠改制路徑的不滿意?好像又不是這個意思啊。
“那裴秘書長,糜主任,我就說說吧,嗯,從哪里開始說呢?“”還是從背景開始談起吧,我覺得這有助于我們明白為什么我們要搞國有企業改革,而為什么要這么急迫的推進國有企業改制,為什么我們宛州不在動作上稍微和緩一些,為什么不在步伐上小一些,甚至為什么不稍微等一等看一看,看看人家沿海地區先搞起來,再來借鑒學習不好么?……”
沙正陽用一連串的設問把裴松仁和糜重的興趣都勾了起來。
這家伙口氣很大啊,簡直有點兒宛州市委書記的風范了。
“林書記、馮市長和鐘書記他們都研究過,也反復斟酌過,最終覺得那樣不行。或許漢都可以,涪崗和昭陽這些地方也可以,但是我們宛州不行!我們宛州沒有這個條件,或者說宛州面臨的形勢迫使我們要下決心先走這一步,……”“杰眾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