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市里是什么意見?”貝一河最擔心的市里意見不統一,沙正陽和他這么煞費苦心,如果被市里否決,就是白辛苦一場了。
“基本上意見達成一致了,但是還是要看南粵來的團隊的態度,如果要價太高,要求太苛刻,恐怕市里也會覺得難以接受。”沙正陽撫摸了一下下頜,“但求我心安吧。”
“正陽,無線電廠規模要比電風扇廠和電器廠規模大得多,影響力也要大得多,而且無線電廠也和七廠二所中很多企業有業務往來,牽一發動全身,你可要考慮周全。”姚莉忍不住插嘴:“而且你也知道七廠二所中肯定有不少人會有兔死狐悲的感覺,覺得這樣大一家國有企業就這么突然改制失去了國有企業的身份,所以難以接受,弄不好就要質疑無線電廠改制的合法性。”
沙正陽一怔,他沒想到姚莉居然會想到這一點。
“你不要覺得市里領導支持改制就大意,最好要就這個改制的程序規范是否合法合規進行一次認真審核,別被人家抓住把柄就勢發難,最后煮成夾生飯。”
姚莉也注意到了沙正陽神色的變化,繼續提出自己的擔心。
“我聽你也是花了不少心思才把外邊這個團隊邀請來,如果一旦陷入僵局,會造成很壞的印象,人家肯定就不會再信任你們,到時候就真的要成了一個無人接手的爛攤子了。”
“莉姐,你說的很對,我們還是有些忽略了這件事情可能帶來的潛在影響,不是每個人都愿意接受這種身份角色的轉變,而且這可能還會輻射到其他企業職工,這種連帶效應不可小覷。”沙正陽點頭認可,“那莉姐你覺得該如何來處置應對?”
“我覺得可能要防患于未然,這個改制方案一旦有了大框架,就先送市政府法制辦,甚至是省政府法制辦進行合規審查,看看有無和現行法律法規有抵觸,如果有,肯定要修改,如果是擦邊,那么就要進行一些技術性的處理,避免被人扭住不放。”姚莉見沙正陽很重視,也就一邊想一邊道:“如果可以的話,最好也能送到市人大進行審查通過,這樣顯得更具法律效力。”
“還有么?”沙正陽暗自點頭。
“另外可能就是要在宣傳上可以開始營造氣氛了,既然貝老師和你都在做這方面準備了,那正好可以把《中央關于建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若干問題的決定》相關精神進行以此普及教育,當然也是有針對性的,防止有心人借機發難,癩蛤蟆爬腳背——不咬人,膈應人。”
沙正陽真的對姚莉的思路有些刮目相看了,這女人的政治敏銳性可比常磊強多了,沒想到這女人在市檢察院政治部任職,居然還能對這些問題看得如此準,并能拿得出合理的對策來,很不簡單。
“莉姐,真沒想到啊,你對企業改制也有這么深的造詣。”沙正陽試探性的問了一句:“之前你應該對這方面工作有些專研吧?”
“沒有,雖然大家都在喊國企改制,但無線電廠不一樣,牽扯職工數量太大了,我們宛州不比沿海地區思想那么開放,老百姓心態要守舊得多,肯定不會輕易接受這種結果,如果不能在法律依據上站住腳跟,很容易被有些反對者借勢起勢,推翻改制方案或者陷入僵局,所以我才想要提醒你一下。”
姚莉心思細膩,更注重從改制是否符合法律規范這個角度來考慮,沙正陽只是沒想到姚莉在生活中看似有些風風火火的爽直性格,但在工作中心思這么細致。
心中微動,沙正陽半真半假的道:“莉姐,我倒是覺得你可以到市政府法制辦去工作,呆在這檢察院政治部太屈才了。”
姚莉心臟不爭氣的猛跳了幾下,但是臉色還是保持平靜:“嗯,好啊,等到沙主任變成沙市長的時候就把莉姐調過去吧,我也可以抱抱沙市長的粗腿。”
一句話就把大家逗笑了,也把一些心思掩蓋了下去。
一頓飯吃得有滋有味,不過姚莉的建議還是讓沙正陽很重視。
這一點也讓馮士章很滿意,畢竟這項工作原來是以鐘廣標為首的市委那邊在牽頭,現在沙正陽主動希望市政府能更多地參與進來,在他看來也是一種姿態,對沙正陽的印象和態度也是越發的好起來。
不過這也讓鐘廣標有些不太滿意,認為沙正陽有些小題大做,過于小心謹慎了。
“鐘書記,不是我過于謹慎,雖說你們四巨頭都已經同意和肯定了,但是我估計這一輪談判還是沒那么簡單的。”沙正陽耐心解釋。
“現在無線電廠凈資產不過幾百萬,這樣的企業對于段庸銘他們來說毫無吸引力,我可以不客氣的說一句話,以段庸銘的影響力,她和他的團隊成員可以輕而易舉的籌措一兩千萬資金不成問題,也就是說現在段庸銘可以輕易買下無線電廠,但人家肯定不會干。”
鐘廣標也壓抑住內心的心思,耐心的聽著。
“人家要你這樣一家冗員眾多體制僵化羈絆甚多的企業干啥?有一兩千萬自己建一個企業不好?這樣大一個企業拿在手上,沒有三五千萬啟動資金,根本無法按照想象推動起來,尤其是在有大計劃的情形下。”沙正陽胸有成竹。
“市里也希望企業好起來,所以我原來考慮的是市里承擔一部分債務,分離一部分貸款由市財政承擔,讓無線電廠的負債率降低,凈資產能達到四五千萬,……”
鐘廣標心中一震,這個胃口可不小,市財政要承擔幾千萬債務?馮士章和陰朝鳳能干?
“段庸銘他們自己籌措一部分資金購入股份,我再去找一兩家企業來作為戰略投資者也好,財務投資者也好,來入股,這樣能夠為段庸銘他們騰挪出五千萬左右的流動資金來,以便于他們能迅速啟動VCD影碟機以及段庸銘他們自己帶來的一些產品生產規劃。”
“正陽,你的設想很好,我也承認無線電廠這么大一個企業要完全復活起來肯定需要大筆流動資金,但要市里一下子承擔這么大債務,合適不合適?”鐘廣標忍不住問道。
“對啊,不這么做,段庸銘他們憑什么自己私人砸錢進來,憑什么相信我們的誠意?”沙正陽道:“這樣一來市里可以在新公司里保有股份,具體數量可以到時候協商,但可以將控股權交給段庸銘團隊,這樣一來也能讓段庸銘他們放心,未來市里如果覺得企業形勢好,可以繼續持股,如果覺得風險大,也可以擇機退出,到那時候我相信段庸銘他們也愿意接盤這部分股份。”
“那為什么要把市法制辦拉進來?”鐘廣標皺眉。
“鐘書記,你想想,這種承接債務,還有涉及到股權轉移這一類的事宜,規模這么大,如果市政府法制辦審查,也能在一些可能與法律法規尤其是上級政策上有抵觸的問題上進行一輪完善和規避,降低不必要的政策風險,甚至也能避免一些我們意想不到的明槍暗箭攻擊啊。”沙正陽意有所指。
鐘廣標秒懂,點頭不再言語,這小子心思靈動,考慮問題果然周全。
段庸銘他們來得很快,半個月后,段庸銘一行五人就低調而悄無聲息的來到了宛州。
沙正陽知道就目前來說,接觸肯定是在一種保密狀態下進行的,所以除了相關幾位領導外,包括宛州無線電廠這邊都不知道這一行人究竟是何來頭,只知道是南粵來的客人來考察。
考察進行的很仔細,段庸銘帶來的人認真的對宛州無線電廠的廠區和相關配套企業都進行了仔細的了解,并與相關的人員進行了座談,可以說也展現出了他們的興趣。
而以段庸銘為首的兩人則主要和宛州市委市政府的領導進行了多輪實質性的磋商談判,談的問題也都是直入核心,企業負債的剝離,部分職工的安排,股權比例的構成,這些都非常具體。
不過在兩方都有很大的誠意和很強的意愿下,這一輪磋商還是進行得比較順利。
沙正陽在這一輪談判中退居到了一旁,更多的是幫兩方穿針引線,或者說從旁釋疑解惑。
這一輪考察磋商一直持續了五天時間,這大概是段庸銘一行能逗留的最長時間了。
一直到第五天才算是基本上就各項問題達成了初步一致意見,剩下的一些具體細節問題,不可能在這一輪談判中就完全解決,段庸銘三人先行返回中山,剩下兩人繼續進行接觸和了解。
不過在沙正陽看來,這個困擾了宛州市委市政府多年的難題終于是曙光已現,前途光明了。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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