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正陽的確感受到了自己離開經開區的步伐在逼近。
林春鳴要調整自己肯定不會對錢正隱瞞,畢竟經開區現在是宛州經濟發展的發動機,動自己肯定會對經開區的發展有影響,所以必須要提前安排妥當。
從現在的格局來看,陸健是要準備接自己的班,沙正陽也認可這個安排。
陸健的表現也當得起,這一年來的表現也可圈可點,尤其是在建發司這一塊和整個經開區的規建上,陸健很好的把握好了尺度,處理的非常圓滿。
更難得的是陸健對于招商引資工作也一樣諳熟,而且也善于學習,所以從這個角度來說,陸健接自己的班能有助于經開區未來發展的穩定性。
至于說奚重山,表現也很優異,就不知道市委會如何安排了,也許會讓奚重山再在現有崗位上鍛煉一兩年,也有可能下一步調整到哪個更重要崗位上也未可知。
說內心話,沙正陽還真有點兒舍不得離開經開區。
基礎已經打下,雖然還不能說就只能開花結果了,但是按照目前的發展勢頭,今年經開區的GDP就會出現一個暴增勢頭,甚至一下子就和桐山、臨河這一類經濟較弱的縣份比肩的情況都可能出現。
只要按照這個路徑走下去,未來兩三年里,經開區的GDP增速都會呈現出一個其他區縣無法匹敵的態勢。
大量招商引資進來的項目到第二年第三年才會開始開足馬力生產,其實現的工業增加值體現在GDP上,不是那些缺乏工業經濟的窮縣依靠農業增加值能相比的。
不過賬不能那么來算,經開區的發展是建立在舍棄了包括農村城鎮的社會事務在內的其他工作之上來的,從目前來說,這就是一個單純的企業集群結合體,是大批企業的一個簡單堆砌。
這種局面顯然不可能長期持久,會隨著經開區面積的不斷擴張和產業形態的豐富,以及區域內的居住人口增長而日漸向一個正常的行政區域蛻變。
林春鳴解開胸前襯衣的一顆紐扣,覺得還不夠,又解開一顆。
氣溫不算高,但是內心的煩悶還是讓他感到了一絲熱意,一只手插在腰上,一只手推開窗戶,讓撲面而來料峭寒意洗洗腦,似乎整個頭腦變得清醒了一些,心中的煩意也傾瀉出不少。
一季度各區縣的數據都已經出來了,同樣全省各地市的經濟數據也出來了。
不容樂觀。
這個不容樂觀是指兩方面的。
一是宛州一季度增速在全省的排位,仍然排在第三,不敵通河和涪崗,通河經濟增速比宛州高出了3.8個百分點,極為驚人,而且漢都和昭陽和宛州差距都置于0.1個百分點,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另外一方面則是指宛州內部的。
宛州十縣二區加上經開區,表現仍然是呈現一邊倒的架勢,經開區增長勢頭兇猛,東峽仍然保持著良好的態勢,嗯,香城還算不錯,延續了去年的好勢頭,但是其他區縣的情況就不容樂觀了。
或許是真的該痛下決心解決一些問題了。
“林書記,唐書記和葉部長馬上就到,馮市長那邊可能要稍微晚一點。”蘇子晗在門口小聲的提醒道。
“請他們進來。”林春鳴轉過身點點頭。
唐華和葉和泰是在走廊上碰到的。
本來唐華是要到三洋若斯電器去調研的,但接到了蘇子晗的電話,就半路返回。
他也在電話里問了蘇子晗什么情況,但蘇子晗說不太清楚,只說林書記在辦公室里接了兩個電話,獨自坐了半個小時,就讓他打電話通知,除了唐華外,還有馮士章和葉和泰。
沒有鐘廣標,而有葉和泰,那可能就是黨建或者組工方面的工作。
但據唐華所知,這段時間林春鳴的主要精力都放在了經濟工作上,連續三天調研了經開區和華峰電器、三洋若斯電器、高升電子、宛州制藥廠、東峽制藥廠和宛州第二制藥廠,并沒有研究黨建或者組工方面的跡象,而省里邊近期好像也沒有相關的工作安排部署,所以這突兀的要研究工作讓他很意外。
“唐書記,林書記要研究什么工作?”葉和泰也有些納悶兒,他之前一樣沒接到任何通知。
“不太清楚,好像馮市長也要過來。”唐華搖搖頭,遲疑了一下,“老孟那邊沒啥消息吧?”
葉和泰一愣,臉色微變,“沒聽說有什么動靜啊,徐守信都進去那么久了,如果有什么情況也早就該爆了,再說了,一般的科級或者副處級干部,也不值當林書記臨時召集我們吧?”
“應該不是。”唐華也否認了自己的猜測,“走吧,到了就知道了。”
兩人進了林春鳴的辦公室,看見林春鳴不但把窗戶大打開,而且胸前襯衣紐扣居然解開了兩顆,這可還是四月中旬,而且這兩天天氣不太好,外邊還有些刮風,這是怎么了?
見唐華和葉和泰的目光都有些詫異,林春鳴自我解嘲的搖搖頭,然后又把窗戶關上,只留了一條縫隙,能漏點兒風進來,這才把一顆紐扣系上,擺手示意,“坐吧,我沒事兒,就是覺得有些煩躁。”
唐華和葉和泰交換了一下眼色,這不是一個好現象。
一把手心情煩躁,也就意味著有事兒,肯定有什么讓他不滿意或者有壓力的事情發生了。
應該說從去年年末到今年年初,林春鳴的精神狀態似乎一直都不錯,鮮有陰著臉的時候,但今天看樣子好日子結束了。
見唐華和葉和泰都沒有吱聲,林春鳴也沒有多廢話,徑直把自己辦公桌上的兩份文檔資料遞給二人。
唐華看的是省里的,葉和泰看得是市里的,數據標注都很明顯,尤其是在涉及到宛州的都用紅色標出,一目了然。
唐華和葉和泰交換了資料,繼續閱讀,很快瀏覽完畢。
林春鳴又從桌案上拿起一份厚實的資料圖表,遞給二人,“你們再看看這個,這是我通過一些渠道弄來的資料,從92年到94年,漢都、涪崗、昭陽、通河、宛州五個地市的經濟數據對比,很詳實,也很有針對性,我委托省統計局和省政府政研室的一些朋友做出來的,我覺得很有啟迪意義。”
二人花了十來分鐘才把這幾份資料一一看完。
“有什么感受?”林春鳴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不好說,比較復雜,先不說省里和市里的數據,單單只看這五個地市的特點和對比,覺得還是有很大不同的。”唐華率先啟口。
他畢竟是干過常務副市長的,對這些數據不陌生,只是他從未想過林春鳴竟然會花這么大功夫把這五座地市的各類數據來進行對比,而且這種表格式的對比十分直觀,能很清晰的對比出各自的優劣和差距在哪里。
“嗯,那老唐你說說。”林春鳴也很想聽聽唐華的觀點。
“漢都沒法比,它是老綜合性的大城市,咱們宛州雖然名義上人口比它多一百多萬,但我估計如果加上外來暫住人口,漢都不比我們宛州就少,論經濟基礎,科教資源,論資源稟賦,我們都有差距,一個漢西中心,一個是漢東中心,總的來說我們還是欠缺許多,有差距很正常。”
唐華的觀點也很客觀,現在要奢談和漢都比不切合實際,93年GDP只有對方的三分之一強,94年雖然增速拉起來,但是絕對值越拉越大,而且更關鍵的是漢都各類要素稟賦都比宛州強。
如果一定要找宛州的優勢,或者就是宛州處于幾省和中西部地區的結合部,交通區位很好。
“嗯,不比漢都,列出漢都,其實也是一個激勵,讓我們要瞄準漢都找差距。”林春鳴當然也清楚沒法和漢都比。
“剩下三座城市我覺得就很有比較意義了。”唐華清了清嗓子。
“通河經濟發展速度雖快,我我看了它的數據和產業結構,主要是采掘業和礦產加工業,煤炭采掘、磷礦加工,天然氣開采,這幾年國家投入很大,所以帶動這一波瘋漲勢頭,所以一季度增速全省第一,或許今年也能占到第一,但是這種勢頭能不能一直維系,不好說,我們宛州也沒有必要去和對方比較。”
林春鳴微微點頭。
唐華的觀點和他一致,宛州和通河不是一路人,而且他也不認為這類礦產開采和粗加工業為主的產業結構值得羨慕,天賦資源,但從另一個角度來說,不可避免的就會削弱其他產業的發展投入,不值得慶賀。
“事實上我覺得我們宛州需要認真對比和學習借鑒的還是涪崗和昭陽,但這兩座城市的情況又略有不同,涪崗城市發展很快,主城區的科研教育資源和基礎產業都很發達,同時歷屆市委市府都很注重城市發展,但對其下轄縣份傾注資源甚少,縣份與城區的經濟差距相當大,這在一定程度上有利于集中力量發展了城市經濟,但是從長遠來看,從共同富裕的角度來看,是有缺陷的,是不合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