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說是那個卿秀才家的姑娘?”楚天瀾若有所思的注視著窗外,“他們關系很好,是戀愛關系么?”
“楚書記,這我問過,可是他們說不像。”站在楚天瀾對面的面部輪廓棱角分明男子搖搖頭,“倒像是許久沒見面的朋友,但看得出來沙縣長對卿鐵金的姑娘很親近,應該是以前就很熟悉的樣子。”
“嗯,沒想到咱們藍光廠也還是出人才嘛。”楚天瀾嘴角浮起一抹笑容,“老金,卿鐵金和你是老鄉吧?老家都是沙洲的?哦,現在叫張家港了。”
“不,我是沙洲人,卿鐵金是常熟人,但挨得很近,也算半個老鄉吧。”金明谷再度搖頭,“他比我要大十歲,原來在子弟校教書的時候教過兩年,后來調到縣一中去了,不過他老婆還是在廠里。”
藍光廠的不少職工原籍都是江浙那邊的,像楚天瀾就是湖州安吉的,而他的副手官陂鎮黨委副書記金明谷則是蘇州張家港的。
由于藍光廠、紅梅廠和紅星廠這三大廠在真陽縣境內已經幾十年了,加之八十年代中后期以來企業經營效益不太好,所以從85年以后陸陸續續有不少的企業干部從這三大廠調到宛州市里和真陽縣里。
像楚天瀾和金明谷都屬于此列,而后許多廠子弟考上大中專院校之后也不愿意回廠里,也分到了市里和縣里。
楚天瀾是83年就從廠里調出來了,算是走的比較早的一批,先是到真陽縣府辦工作,85年開始到棋盤鄉擔任副鄉長,87年到官陂鎮擔任黨委副書記,90年任鎮長,92年擔任黨委I書記。
“嗯,卿秀才離開廠里有好多年了吧?估計廠里很多人都未必認識了。”楚天瀾沉吟了一下,“你幫我去問問,找個機會看看能不能幫忙牽一牽線。”
“真的有用?”金明谷也很好奇,據說這一次縣府辦主任人選有些故事出來,新來的縣長否決了組織部推薦的人選,原本是陪注的楚天瀾和霍叢峰就一下子成了競爭力最強的人選。
面對這樣的機遇,楚天瀾當然不愿意放棄,自然也就要動用各種資源來謀一謀了。
“不好說啊,努力了未必能成,但至少對自己也有個交代了,可不努力肯定不會有戲,這一點確信無疑。”楚天瀾淡淡的道:“想必老霍也是如此。”
“也是,只是現在誰也不知道這位新來的沙縣長心思如何,部里邊不是說他比較看重欣賞鄉鎮起家履歷豐富的干部么?”金明谷沉吟著道:“你和霍叢峰算是棋逢對手,將遇良才了。”
“那就八仙過海各顯神通吧,看看誰的表現最能入領導的法眼吧,總得要找個機會讓我們在領導面前展示展示吧?”楚天瀾笑了起來,“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咱們也別那么多糾結了。”
“嗯,我盡快和卿鐵金聯系一下,看看是什么情況。”金明谷也義不容辭。
沙正陽自然不清楚自己在食堂里的這一番故事也會引來如此大的風吹草動,他還在按照著自己的既定路徑行進著。
實在是他來宛州時間太短,而且無論是在市委辦還是市委政研室都呆的時間不多,而市經開區那邊又基本上是全數易人,所以很多人都對他不熟悉。
嶄新的桑塔納緩緩的行駛在復興大道西延線,也就是所謂的復興大道西段上。
路況不錯,除了沒有輔道和綠化帶外,整體情況還可以,但是路上來往車輛并不算多,而且也看得出來,車輛多是從復興大道東段過來的,也就是說,更多的還是來往于市經開區的車輛。
沙正陽調研的第一站是縣經開區。
真陽縣經濟技術開發區管委會就位于復興大道西延線盡頭與國道316連接的自強路交匯處。
繞行一圈,四輛車組成的車隊進入管委會的小院內,縣經濟技術開發區黨工委副書記、主任李開天已經在管委會大門上迎候了。
對李開天沙正陽不算陌生,雖然縣經開區的掌舵者實際上是縣委副書記丁希慎,但李開天則是具體操作者。
“沙縣長,丁書記,夏縣長,齊縣長,歡迎來咱們經開區考察調研。”李開天生得一副瞇縫眼,如果不小心,還真以為這人走路都在打瞌睡,不過這個家伙精力卻相當充沛,對縣經開區的心氣一度很高。
拿李開天他自己的話來說,真陽縣經開區是生不逢時遇上了市經開區的強勢崛起,各種資源不敵外加領導態度模糊,所以才眼睜睜的看到市經開區一步一步搶占了縣經開區的資源和機會,讓他扼腕不已。
“行了,老李,你也別在我面前裝了,丁書記和齊縣長你比我還熟,但是我對你更熟,這一年多我和你打交道的時間也不少吧?”沙正陽樂呵呵的道。
在市經開區工作期間,沙正陽沒少和李開天打交道。
這家伙也經常厚著臉皮跑到市經開區這邊來打探消息,甚至也想過來挖墻腳,但是在市經開區的嚴防死守外加市經開區的條件的確要比真陽縣經開區的條件好得多,所以他的伎倆基本上沒能得逞。
對李開天的“無恥厚顏”沙正陽卻是相當欣賞,搞經濟工作,你連這點兒顏面都放不下,那還是干脆回去帶孩子算了。
至于說李開天沒能得逞,那也是非戰之罪,以縣經開區現在的情形,就算是自己去鼓動三寸不爛之舌游說投資者,一樣很難成功。
“沙縣長,誰能想到您會來咱們真陽呢?早知如此,您上半年就該放點兒水,讓咱們縣經開區也接幾個項目,也解解渴啊。”李開天滿臉失落的苦笑,一般陪著沙正陽往會議室里走。
“那個凱美食品,我們都差點兒要成功了,最終還是落戶到那邊去了,就和我們縣經開區直線距離只有八百米,我都親自量過,您說這不是太讓人窩心了?”
凱美食品這個項目沙正陽知道。
投資額度不大,區區二百二十萬元,是一個潮州老板投資。
這個潮州老板原來在汕頭那邊經營著一家糕點企業,覺得汕頭那邊投資環境不是很好,而且市場狹窄,這一次算是進軍內陸地區開辟市場,主要以生產,港式糕餅、蛋糕為主,主攻內陸的大中城市市場。
在市經開區那邊這也就是一個不足為道的小case,但是對于久未開張的真陽縣經開區來說卻是一道甘之如飴的可口佳肴了,但沒想到最終還是花落鄰家。
這也讓在這個項目上很是花了一番心思的李開天唏噓長談了好幾天。
“老李,面包會有的,要不今天我們這一幫子人也不用如此大動干戈的來你們經開區來調研了不是?”
沙正陽能理解對方心情的不爽,這一眨眼,自己就變成了真陽縣長,可幾個月前自己還在和他寸土必爭寸利必得呢。
“那可說好了,沙縣長,您今天和幾位領導都來了,如果不給我們縣經開區帶來點兒實質性的利好消息,我當面不敢罵您,可背后肯定要戳您脊梁骨的。”李開復大大咧咧的道。
沙正陽很喜歡這種氛圍氣氛,有事兒說事兒,還帶著這種半開玩笑的話語,能一下子讓雙方的感情親近不少。
這個家伙貌似粗豪不堪,其實一樣是一個搞關系的高手。
“呵呵,盡管罵,利好消息也得要你們自己去爭取,你拿不出像樣的東西來交票,光知道要政策,要資金,要支持,就算我能忍了你,袁書記也得把你給擼了。”沙正陽樂呵呵的道。
李開天也是袁成功很看重的人。
袁成功當縣長時,這家伙還是壩頭鄉的企業辦的工作人員,而袁成功也原來在壩頭鄉當過鄉長。
袁成功把李開天一步走壩頭鄉的黨委副書記直接提拔到了縣經開區當主任,好在這家伙也還算是有些能耐,不至于被人罵全靠關系。
“沙縣長,我老李一把年齡了,也干不了幾年了,不怕被擼了,就怕日后被人罵在這個位置上耽誤了經開區幾年,那我日后在縣里拿退休工資都覺得慚愧,所以我也才逼不得已的在市經開區那邊去劫道挖墻腳,那也是為了工作。”
把一干人讓進會議室坐定,李開天語氣里多了幾分真誠,少了幾分混不吝。
“沙縣長,不瞞您說,您如果不來我們這里調研,我也打算要找上門來了,您在市經開區里大開大合,縱橫捭闔,把市經開區干得風車斗轉,也害苦了我們這邊,現在您到真陽來當縣長了,如果咱們縣經開區還搞不起來,我覺得您和我都愧對這一方水土和老百姓。”
這幾句話一出來,整個會議室里都有些安靜。
丁希慎、夏克儉和齊國志都有些微微變色。
這話有些重了,出格了,李開天貌似不知輕重,混不吝,但絕不可能不明白這話的分量,但是他還是說了。
沙正陽心中輕笑,這是袁成功在用這個家伙來將自己一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