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正陽的預感是正確的。
當他抵達林春鳴家中時,除了鐘廣標一家人外,另外還有兩家人,他一個都不認識。
鐘廣標是兩個兒子,但都不在身邊,所以只有鐘廣標兩口子來了。
林春鳴是一兒一女,女兒是老大,前年才燕京石油大學畢業,分配到了燕京中海油總部,老二是兒子,還在南京大學讀大二,沙正陽以前沒見過,但這一次一眼就認出來了,實在是和林春鳴是一個模子出來的,黑瘦,戴副眼鏡,話語不多,完全沒有遺傳到他母親的白胖富態模樣。
林春鳴妻子沙正陽是見過兩面的,在中石化漢川分公司工作,是財務處副處長,估計女兒考燕京石油大學也和母親的影響有關系。
還有兩家人也都是拖兒帶女,讓沙正陽頓時有些緊張。
人家都是通家之好,自己來似乎就有點兒不合時宜了,但當初是自己主動問林春鳴什么時候有空的,林春鳴張口就定到了今天,自己當初也沒在意,現在反應過來已經有些來不及了。
既來之,則安之,沙正陽倒也不至于就驚慌失措,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就算是自己猜測準確,也就是林春鳴的一番好意罷了,總不能說介紹了對象,就必須要包結婚包生兒子吧?
再說了,人家也未必就愿意,哪怕是父母有這個意愿,但是作為女孩子現在的心思誰也說不準,一個距離差距就能讓很多人望而卻步,也能讓熾熱的感情之間變冷,這都是很現實的東西。
只是兩人都帶有兒女來,這讓沙正陽也有些納悶兒,難道說還能來一個競逐?自己這香餑餑就真的那么香?想想林春鳴也不可能做這么離譜的事情吧。
事實也如沙正陽所料,雖然兩家人都帶有女兒來,但很顯然這更應該是林春鳴和幾家通家之好的一個家庭聚會,當然鐘廣標這一兩年多里和林春鳴迅速走近,關系也密切起來,所以也就邀約了一起來小聚。
當林春鳴給沙正陽介紹時,沙正陽才反應過來,這一位竟然是華西財大的副校長錢知白,而坐在他身旁的就是的女兒錢萱。
而另一家也來頭不小,是省、省工商聯主席司慶生,還有兩個兒女,一個在復旦新聞學院讀大三,一個在新加坡南洋理工大學讀大一。
錢知白名聲可太大了,在國內就以研究宏觀經濟著稱,沙正陽對此印象很深。
之所以印象這么深,不僅僅是因為錢知白不但是孫冶方的經濟科學獎著作獎獲得者,他的《經濟再平衡》一書提出了中國大陸將在加入to之后利用比較優勢在未來二十年將取代日韓和東南亞成為世界制造業的主要基地,這一觀點在二十年后被得到充分驗證。
但最重要的還是錢知白還在該書的后半部分將中國大陸與東南亞幾個經濟體進行比較時,指出東南亞各國在發展經濟上放開了金融管制,短期外債過多,外匯政策存在弊病,很容易受到日益膨脹的國際游資的沖擊導致經濟危機。
這一觀點在提出時被人嗤之以鼻,但是在98金融危機爆發后,大家才發現錢知白早在三年前就已經準確預言到了這一危機,和美國經濟學家保羅·克魯格曼并稱。
不過現在的錢知白還只能算是一個較為有名氣的經濟學者,還遠談不上有多大名氣,要等到他獲得孫冶方經濟科學獎著作獎之后名聲才會大起來,同時它的東南亞金融危機風險論也遭到主流經濟學家的批評,所以也才有98亞洲金融危機后錢知白的聲譽日隆。
沙正陽很快就意識到恐怕林春鳴和錢知白的想法是一廂情愿,毫無疑問坐在對面的那一位錢萱錢美女對自己毫無興趣,甚至還有一些很隱晦的反感。
錢萱毫無疑問是一個典型的學霸,17歲不到就考上了中國人大,大學畢業又在本校就讀研究生,研究生畢業后回到漢川大學任教,算得上是漢川大學最年輕的美女講師。
但再漂亮的美女講師一樣要面臨著父母的逼婚,她其實才在漢大工作一年多,根本沒有心思考慮個人問題,但是還不滿滿二十五歲的她已經成為父母心中的老姑娘,似乎再要不找對象就要嫁不出去了。
很顯然林春鳴的這一次家庭小聚和曹清泰的那種性質略微有些不同。
錢知白和司慶生都不屬于傳統體制內的人物,錢知白雖然也是華西財大黨委委員、副校長,但是他是典型的學者型干部,而且一直在教育研究體系內,而司慶生則是民建成員,連共產黨員都不是,雖然也官居副省級,但是他這種副省級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屬于參政議政類型。
這是林春鳴的故交,都不屬于工作上的交情,他家和這兩家的關系都可以延續到二十年前了。
沙正陽感覺得出來,錢知白兩口子對自己的印象都頗好,這從交談中就能體會得到,從最初的溫和中帶著些許客氣逐漸多了幾分熱情,畢竟是第一次見面,再怎么也而不可能太熱絡。
不過那位相親的對象就有點兒不是滋味了,也說不上多么冷淡,甚至還能有時候主動挑起話題,但是表露出來的疏離感沙正陽卻能心領神會。
但這一切都在林春鳴介紹了東方紅集團是沙正陽創立起來的企業之后,錢萱態度略有變化,開始主動的挑起話題。
但是沙正陽同樣感受得到,這一位完全是對自己如何創造出來這家企業的過程感興趣,而非對自己這個人感興趣。
不過只要能找到共同話題,沙正陽就松了一口大氣,倒不是說他對這位學霸美女有什么興趣,實在是在錢知白和林春鳴的目光頻頻示意下,沙正陽知道自己再不有所表現,恐怕下來之后林春鳴就真的要給自己來一次深刻教育了。
“當個體制內的官員對你的吸引力就這么大,你甚至可以為此放棄親造出來的這么大一家企業?”錢萱的目光里少不了有幾分說不出的輕蔑。
吃完飯,錢萱主動約沙正陽出去走一走,這讓林春鳴和錢知白都是喜出望外,不過沙正陽卻很清楚不是那么回事兒,但是只要能糊弄住林春鳴,他當然樂于從命。
“當官員也好,干企業也好,都是一份事業,只要能實現自己內心的想法,我覺得就是值得的。”沙正陽笑了笑,“至于說東方紅集團,當時我離開時還沒有那么大,也沒有自然堂水業和趣味飲品,這都是我的后繼者們做起來的,這也說明我選的接班人干得不比我差。”
“但起碼你應該是為他們開了一個很好的頭,萬事開頭難,能開這個頭就很不簡單。”
錢萱屬于偏瘦型的女孩,個子也就在一米六五左右,臉型倒是和其父清癯的模樣有些相似,但面容很精致細膩,有著漢都女孩特有的那種嬌小玲瓏感。
“算是吧,不過我覺得我現在干得也不差啊。”沙正陽笑著道,臉上淺淺的笑容看在錢萱眼中很是不爽,“你覺得你現在是個正處級干部就了不得了?覺得是政壇新星了?行百里者半九十,越往上走,你應該明白就沒那么簡單了。”
“我當然明白,但是起碼我的基礎比別人好了吧,沒理由不繼續走下去啊。”
沙正陽的態度讓錢萱更是不悅,不過她沒理由去干預人家的生活,本身就與她無關,只是今天這種場合大家都迫不得已才如此罷了。
“也是,走這條路的,你的確算是出類拔萃了,不過我不喜歡你們這類人。”錢萱很坦然的表明自己態度:“今天的情形你可能也看到了,就這么地吧,我對你這個人有些興趣,但是卻是對于當初搞企業的種種感興趣,對你本人,恕我直言,真的沒什么興趣,我的意思你明白么?”
“明白。”沙正陽也言簡意賅,“你希望我怎么做?”
錢萱訝異的看了沙正陽一眼,這家伙還挺會來事啊,這樣最好。
“嗯,我的意思是這樣,如果林叔叔問起來,你就說還在接觸,我爸我媽那邊問起來,我也會這么說,如果這期間他們要相互溝通或者通過某些方式來刺探,我覺得我們可以先提前溝通一下,避免穿幫。”
刺探,穿幫,這些詞語也充分說明了這女孩的態度,但這正合沙正陽的心意,“好,就這么說定了,咱們兩便。”
“嗯,申明一下,我們相互都不影響各自的交往,所以在對外說的時候,就說咱們只是最初期的接觸了解,還談不到其他,我的意思你明白么?”
錢萱的心思還是挺細膩的,考慮很周全,這樣可以避免影響到各自的形象,比如像腳踏兩只船這類的觀點看法。
“當然,當然。”沙正陽越發覺得這女孩還真有點兒意思了,不過和自己沒關系。“杰眾文學”